接下來的戰鬥更加艱難。那些影子般的亡靈有著比作為屍體時更加毀滅性的力量以及如同幻影般迅捷的身手,甚至能夠變化成各種形態。左肩的傷口因為不停運氣,加速了氣血的流動而流血不止。天音死戰了許久,直至天邊已經籠上了黃昏的色彩。‘城門沒開,看來王師沒能順利突入杕泉。先前空降進入城裏的勇士們應該都沒能幸存。’天音心道。他身上被割裂的傷口越來越多,然而那些亡魂卻絲毫沒有疲勞的意思,散發出來的隻有源源不斷的戾氣,看來施術的人與傀儡溝通得很好,這些亡魂很配合並且很希望受到施術者的控製,彼此共同的信念相輔相成,愈加提升了術的威力。天音想著,腳下動作一慢,身上瞬間又多了幾道傷口,他憤怒地大喝一聲,單手抓起一具亡魂所持的刀柄連同整隻巨大的黑影一同甩過丟向另一隻黑影,兩具黑影轟然倒地,然而同時天音也露出了破綻,轉眼間他的手腳已被其它幾具黑影同時縛住;其中一隻卷起尖利的長劍向著天音胸口穿刺而來,天音掙紮不脫,暗笑沒想到今日命絕於此。突然,卷著長劍的影子刀鋒一轉,反用刀柄狠狠捅向了天音的腹部;肋骨收到強烈的衝擊,天音哇得吐出一口鮮血,緊接著左臉挨了一拳被打倒在地,隨之而來的是一通接連不斷的拳打腳踢,仿佛在發泄著積壓已久的怨恨一般,檀中,華蓋,石門,氣海與玄牝,下得次次都是狠手。天音不斷被撞擊到牆上,血順著嘴角流了出來,他蜷縮著將身體彎成弓形來減輕傷害,臉上便也成了主要的被攻擊目標,發帶斷開,黑色的頭發淩亂地沾著血汙,天音猛咳了幾聲,用右手撐起半邊上身,甩頭吐出一口血沫。正要屈膝,卻感到左腿小腿一陣鑽心的疼痛,那裏尺骨和橈骨生生被折裂碎成了兩片。他用纏裹在手臂上的繃帶擦了擦嘴角,臉上依然掛著狂妄的笑。然而下一秒他的身體又被敵人擊到了空中,悶聲毆打的聲音不絕於耳,好像那些亡靈並不急著將他殺死,隻是想要盡情施暴,讓他陷入無盡的折磨中一樣。
“差不多到這裏停止吧。”意識消失的前一刻,周圍安靜下來,天音隱約看到一個少年自黑暗的陰影中走了出來,那少年將原本拇指相抵、剩餘四指交錯搭架在眉心的兩手放了下來,那裏曾經開有一隻昏黃不清的深邃瞳眸。
“靈視眼……”天音咬著牙擠出三個模糊不清的字。
“不是靈視眼哦。我是惑蠱月的陰陽師,修。”那少年走上前來蹲下身子,對著已經昏死過去的天音說道。
月色下,亓斧的喉頭嗚咽著,對著地麵凹陷的一個坑洞來回轉圈,時不時又伸出鼻子嗅嗅。最後隻好無奈地在洞口臥下守候著。
“那群人真是笨得沒藥可救了!竟然還想要那麼麻煩得防守什麼城池,不用我正好,我才不想聽你們的命令呢!要打贏王師,隻需我一個人用根麻繩將敵人的主將火曦捆來不就行了?到時候看著你們一個個沉浸在我的壯舉之中目瞪口呆無言以對的樣子,真是想想就好笑啊!”美呈敘帶著自信的大笑自言自語,身形平穩又速度極快地穿行在一片黑暗之中。他的目的地是前線王師本營的最中心,雖然從首郡到那裏的距離很遠,其間又有高山大川相阻,然而這些統統不是美呈敘所要考慮的障礙,因為他前進所經的道路在數十公尺的地下。
美呈敘是承有遁地之術家族的最後一人,獨子。因為不知為何,能繼承這種以血脈相傳的罕見道術的人一代比一代少。據說是由於人的智神進化而導致識神退化的緣故。那是起自洪荒時代,直至堯舜時期,人類的祖先所擁有的最遠古的,最凝彙天地自然之氣的能力之一,之後在代代繁衍之後逐漸喪失耗盡。比如大禹治水所用的並不是什麼複雜的工序,他隻是憑慧性與山地溝通,由此使得那些石土幫助他的意願自己行動起來,因此填補了河流,改變了山體和地形從而達到治水的目的而已。然而隨著人類代代積累的智性提升,先天所攜的慧性卻逐漸衰退,如今傳承下來的類似能力已經很微弱了。
“哦?那個帳篷看上去像是大人物住的地方呢,八成就是火曦的帳篷了。好,就是這裏!受死吧焱帝!”
由於神道會近來捷報連連,汐月的心情很好,此時正一個人輕鬆的哼著歌,用懸在床沿上的兩隻小腳輕快得將一雙小花布鞋踢掉。她已做好就寢的準備,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正要上榻。突然,她感到地麵一陣劇烈的晃動,接著泥土迸發之際,一個矯健的身影如岩漿洪流自地麵破土而出,四肢穩健地著地吸附在地麵上,即使是此時也仍然能感到腳下微微的餘震。汐月見了這一奇景,轉身跳至榻上連連後退,手指抓住桌角,脊背緊貼帳壁,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眼。
她強迫自己停止身體的瑟瑟發抖,冷靜下來觀察。憑空出現在帳篷中央的那人服裝奇異,腰間係著盤繩,背後別一把樣式古怪的大斧,其體積之重大不難想象它被掄起來時虎虎生風的樣子。然而那人此刻正如同摸不著頭腦的丈二和尚困惑地四處打量。雖然乍看之下不像是要對自己不利,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絕不是本寨的人。那樣的話此人來這裏的目的便絕對值得懷疑,八成就是敵人。‘如果首席大人現在在的話就好了啊。’汐月在心裏叫苦道。這座帳篷是她作為卜師和輝夜兩人住宿的地方,兩人的床榻中間隔著一道屏風。雖然如此,輝夜卻很少回來休息,他多半時間都在前線的戰場上拚殺,亦或是調度部下處理其餘的善後工作,此刻也不例外。
汐月暗自皺眉,提高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