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洲協郡與首郡交界的地方,有一條狹長而蜿蜒的穀道,由於首郡的海拔比協郡高出許多,自協郡穿越這穀道通往首郡便很有一種登上天梯的味道。那穀道很窄,大概都不能容下兩輛大一點的馬車並行,穀道的兩側是高聳入雲的陡峭青山,名叫九芸山。那裏終年繚繞著白霧,山間的細節皆不可見。自古以來,這裏便是盧洲首郡用以抵禦外敵的天塹之地,易守難攻,莫說是行軍,便是熟知地形的人要來回此處也要抱有死亡的準備。
首郡的外圍層巒疊嶂,要想進入海拔極高的首郡,這九芸山澗是唯一的一條通路,盧洲首郡之所以聚集了那麼多的奇人異仕,大多也都是受了這天險的影響,使得首郡活脫脫成為了一個隔絕風塵的世外桃源。樸秋當時來回這道天塹的時候,可是對這條穀道的艱險深有體會。露水盡沾衣,謹慎地走在當中向前攀爬,提防著兩旁隨時可能滾落的山岩,抬起頭來隻有在濃霧偶爾散去的時候能夠望到一線天。
然而更為艱險的是,這道綿長的穀道當中還分布著幾個狹隘的關口,自下而上分別稱尾閭關,夾脊關,玉枕關和頂門關,然後才能到達首郡門扉天闕昆九宮的華池神水。樸秋那時持著通行的官印在過關時仍覺得命懸一線,要通過這些防禦森嚴的關口對於入侵者便更是難上加難。若有大將守備在關口,便是名副其實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派。
焱帝的軍隊整頓旗鼓向著天闕的山頂進發。為了亢奮軍心,焱帝令兵士們邊行進邊唱著軍歌,這不光是為了在這寒冷的地方鼓舞士氣,由於穀道長而蜿蜒,其間濃霧又重,士兵們很容易產生勢單力薄,被這磅礴的山體圍困得孤立無援的錯覺,即使他們的大軍有數十萬。因此有必要讓士兵們知道自己並不是伶仃地在行進,而陷入被這龐大的自然之力所震懾的恐懼之中,這支虎狼之師此刻需要保持著活躍的氣氛和勇氣,以及必勝的信心。隊伍中每隔一段便高高豎起的“焱”字旗如同一輪輪明亮的火炬,照亮了軍士們的向前邁進、直搗黃龍的希望。
第一次的交鋒是在天色將黑的時候,選擇這種不利的時間出擊雖然凶險,然而卻多少可以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火把是被禁止使用的,若是萬一在這種情勢下失火,不需敵人出手軍隊便會被自己燒得潰不成軍。焱帝的夜戰是一次冒險,夜色蒙蔽了敵人,同時令我軍的神經變得戰栗。將近關卡的時候,焱帝改後隊為前隊,令五千輕騎兵開路,輜重糧草後行;他們二更休憩,三更造飯,四更突襲。尾閭關過得雖然艱險,卻比想象中迅速省力,犧牲了許多兵士攻破了尾閭的城牆和箭樓,拋出的根根繩索勾住牆關,守關的將領帶眾拚死反抗,然而一但城防被破,剩下的便是王朝的天師占盡上風,兵士們乘著模糊的星光越殺越勇,高漲的熱情驅除了黑夜的寒冷,仿佛將山澗的溫度都提升了不少,守關的將領在混亂中被焱帝斬於馬下,六更未至,天光初亮,敵軍大半覆滅,剩下的少數逃回山上。王師占下尾閭關。
之後卻沒有什麼休息的時間,焱帝知道,這種狀況下稍作鬆散便會被稍後趕來的敵人援軍殺得措手不及。尾閭過後不久的道路有一處巨大的轉彎,兩側的岩石表麵折皺不堪,據掌握的消息來看,這裏便是著名的“峰回路轉”,過了這片坑窪不平的褶皺之地便是下一處關卡夾脊關,那裏是整個九芸山澗最狹窄的地方。凹凸泥濘的道路無法紮營,既然如此,大軍所能做的便隻有一心向前。
然而大軍卻突然無法向前了。
通往夾脊的陡峭山路上,不知為何出現的密密麻麻的白色絲網擋住了去路,粘膩而稠密的交織鋪天蓋地,又如同蛛絲一般充滿韌性。刀劍砍上去,頓時就被纏住,想要再拔出來都要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焱帝親自上前巡視,其覆蓋的壯闊的麵積根本無法清理,看那絲網的質地似乎易於火燒,然而在這裏點火卻無異於取薪自焚。正在猶豫,突然兩側的山體出現了微微的轟鳴聲,小卒將耳朵貼在地上傾聽,回報說石壁顫動,恐怕要有落石滑坡。焱帝急令退兵尾閭,果然自兩側滾落的山岩開始崩塌,先頭騎兵慌忙撤退,卻不知何時在即將回到尾閭的路上被人拉了絆馬索,士兵摔得人仰馬翻,其間又被滾石砸死,自相踩踏無數,尾閭同時被那奇特的蛛網封死,隊伍在中間被夾斷,大部隊都被擋在了關外,隻有焱帝和所剩不到兩千的騎兵被圍困在“峰回路轉”當中,後不能退至尾閭,前不能通達夾脊;士兵們人心惶惶,焱帝好不容易安定了軍心,令暫且原地紮營。無法和外界聯係,將士們一籌莫展,由於糧草輜重都被隔絕在外,雖說是紮營,隻是一個個得下馬在馬肚下休息,如果援兵抵達不濟,這樣下去不出幾日軍士們便要凍餓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