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錦城東郊的“濟興堂”藥鋪。
密室之內一片靜寂,正屋方桌旁的太師椅上,深色短衣、粗布包頭的魏良輔怒目相向。左側不遠的窗戶邊兒,一身黑衣打扮的雁秋水目視窗外,同樣一言不發!
其實魏良輔是極不願意冒險出宮的!但在榮、祿兩個貼身小宦官有去無回之後,他已經覺察到形式的不妙——看來這倆孩子是回不來了!一想到無依無靠、淨身進宮的兩兄弟還是無法逃脫這要命的一刀,不禁頃刻間心頭活火起。
他沒有想到這幫人是如此得心狠手辣、不留活口,悲憤之餘又不禁暗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沒等到事成脫困,自己身邊的人都要死絕了。當然作為紫宸殿的大總管,死個把小宦官也不算什麼?但就怕萬一,如果皇上或是內侍省真得追究起來還真不好辦!
哼哼!她這是非要逼咱家親自出馬了?也好啊——好久不見了,咱家也正好會會這幫狗雜種!
“說吧!良輔派出送信兒的人呢?”青瓷茶盞中上好的鐵觀音熱氣氤氳,沁人心脾的芳香早已彌漫整間精舍,但這些絲毫勾不起魏良輔的半點兒興趣。
“今天要是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公公我不幹了,你們愛找誰找誰——”想著兩個貼身小廝很可能已遭遇不測,魏良輔愈發暴怒起來。這一次他真得是生氣了——同是天涯淪落人,都挨了死去活來的一刀,如今兩人還是無端慘死,作為這些小宦官的靠山他又豈能袖手旁觀。
“魏公公別急——”沉默許久的雁秋水終於發話了,但躊躇半晌卻又不知說什麼好!其實他挺看不上這個豬狗一樣的奴才,但這件事情很顯然是栗芷婼的不對。雁秋水是一個不善掩飾的人,自然也分外客套起來。
“你說得輕巧,無緣無故地兩個大活人就這麼不見了!我又怎能不著急——”魏太監噌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氣洶洶地衝到雁秋水麵前,衣袖一甩手舞足蹈起來,飛揚的唾沫星子噴了雁秋水一臉。
“公公放心,他們兩個沒事兒——”雁秋水沉吟片刻,終於說出了這句違心的話。
“什麼?”魏良輔忍不住驚叫起來:“你蒙鬼吧!既然沒事兒他們咋不回去呢?”
“信不信隨你!反正我們沒有殺他們——”
人就是這樣——往往第一次會格外艱難,一旦習慣了做起來就會格外輕鬆。
雁秋水的謊言一旦開了頭,就再也刹不住車了。既然你苦苦相逼,他索性就來個死不認賬。
“說不定是公公你對不住他們,好不容易出了宮就再不想回去了——”雁秋水故作輕蔑地看著一臉疑惑的魏太監。
“不可能!不可能!公公我……”被搶白一番的魏良輔臉色煞白,頓時語無倫次起來。
“好好好!不說這個了——”雁秋水不耐煩地揮揮手:“你到底還想不想見你的老娘和兒子了?”
一聽老娘和兒子,魏良輔的氣焰頓時消褪下來。他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在剛才的太師椅上,雙眼失神不再說話。
“公公放心,你老娘和孩子都好,這點我雁秋水可以擔保。並且——”男人話音一頓,似乎下了巨大的決心:“一旦事成,我雁秋水會親自將公公老娘和兒子送回!”
事已至此也隻能這樣了——聽到老娘、兒子安然無恙的魏良輔再無心追問兩個失蹤的小宦官:“此話當真?”他斜眼看著一臉正色的雁秋水,目光中充滿懷疑和不屑。
“公公信不過那兩個女人,還信不過我嗎?”
“公公我現在連自己都信不過了,何況你?”嘴上雖這麼說著,但魏太監的口氣明顯鬆動起來。
“哼哼——”雁秋水一陣冷笑:“我說魏良輔,別給臉不要臉!你瞧瞧現在這陣勢,你除了答應還有的選嗎?”
魏良輔沉默了,其實這樣的結局是早已預料到的。之所以來時氣勢洶洶,則完全是因為對兩個小宦官的死無法釋懷。現在對麵這家夥來個死不承認,自己也隻好暫且認了。不過瞧著這廝也算號人物,就暫且信他一次吧——再說了,不信他又能怎樣?跳來跳去還是沒有逃脫她們的手心,一向躊躇滿誌的魏太監也不禁頹廢起來。
“說吧!讓我做什麼?”
“跟隨你的主子,隨時將部隊行軍路線傳過來!”雁秋水緩緩坐下,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盞一飲而盡。
“跟隨皇上不難,但咱家一個太監,又怎能及時傳遞軍情?”
“這個娘娘都替你考慮好了!”雁秋水小心翼翼地從裏間拎出一個精致小巧的鳥籠,輕輕掀開籠上罩著的黑布,一隻小鳥在裏麵歡快地蹦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