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炳文沒有如約而至,皇後戚瀅菀並不感到奇怪,同樣也沒有絲毫的沮喪。相反卻有暗自竊喜的感覺——哼哼!你不來才正好,不然又怎會被老娘牽著鼻子走呢?你不來說明老娘還是沒有看錯你——如果你真得去城南火神廟,那也就不是錢炳文了。
除了丈夫鄒震一如往常般在七月十五駕臨清寧宮臨幸過自己一次之外,錢炳文再也沒有來過。雖然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動聲色,但戚瀅菀還是漸漸有一種心急火燎的感覺。——畢竟紙包不住火呀,萬一夜長夢多哪一天和這個惡魔的事情暴露了,那自己可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但這個女人知道——有些事情緩不得,同樣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越是這生死攸關的大事兒,越是要按部就班地進行。否則就很可能會打草驚蛇,畢竟他的對手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惡魔。
日子一天天過去,中秋過後重陽轉眼就近在眼前了。當戚瀅菀如獵人般靜靜等待的時候,錢炳文也在強自按捺著心中的思念之情。肆虐和愛戀一樣會成癮,他早已習慣了戚瀅菀在自己麵前戰栗,所以一旦這種感覺消失便會極度地不自在。
這個小賤人!她到底要幹什麼?難道真得因為自己爽約要負氣而去了嗎?——那個混賬皇帝也是怎麼搞的,幾個月了也不召見自己一次,眼看著自己幫他擺平了內憂外患便要鳥盡弓藏了嗎?錢炳文就這樣胡思亂想著,在摔碎了一桌的青瓷茶具和罵走了所有的隨從之後,才身心俱疲地躺倒在長椅上酣然入睡。
“老爺——”正在夢中與戚瀅菀纏綿悱惻、顛鳳倒鸞,卻被這一聲天外之音打斷,錢炳文表現出從未有過的煩躁。
“到底有什麼事?”錢尚書眼睛還未睜開便是一聲斷喝,如果桌上還有東西怕也早被他摔成碎片了。
“這個——”站在身前的田七微微躬腰,手裏拿著一個簇新的信封。
太熟悉了,難道是——錢炳文一下子從藤椅上坐了起來,一把從管家手中抓過信封,幾乎看都沒有看上一眼就“吃”的一聲撕開。
“老爺——”一旁的田七欲言又止。
而一向沉穩的錢炳文仿佛如著了魔般的癲狂,仿佛這兩個多月的等待耗盡了他所有的耐性,剩下的隻有內心深處最原始的欲望。
字跡依然如此娟秀,用的還是清寧宮獨有的灑金花箋,落款依然是一枚嬌豔欲滴的唇印,散落在字裏行間的依然是斑斑淚痕——這是一封如假包換的皇後戚瀅菀的手書,是錢炳文盼星星盼月亮才盼來的來信。
信文很簡單——雖是寥寥數語,但在錢炳文看來卻如同萬語千言。
“獨在異鄉為異客,
每逢佳節倍思親。
遙知兄弟登高處,
遍插茱萸少一人。”
一首王摩詰的七言絕句平淡無奇,但在這個被欲望完全燒昏了腦子的錢尚書看來,卻不亞於一曲之音。
城北茱萸峰!這小妮子還挺會選地方——想到這裏錢炳文不禁露出一臉愜意,臉上也瞬間洋溢著從未有過的滿足。
“田七!後天老爺我要重陽登高,你領著些人先去打探一下!”
“老爺!田七覺得——”
“什麼?有話別說!什麼時候開始婆婆媽媽起來了——”畢竟是跟了自己幾十年的老人了,錢炳文雖然有些驚異但還是心平氣和地詢問起來。
“田七也說不清楚!反正總是感覺有些不對?”
“什麼不對?”
“反正田七覺得老爺不應該這樣,畢竟她是——”
“她是什麼?皇後?你覺得我配不上?”
“不!老爺誤解田七的意思了,田七總覺得老爺越來越無法控製自己了,特別是在麵對戚皇後的時候——”
“你——”仿佛一下子被戳著痛處,盛怒之下的錢炳文指著大膽的管家田七,嗓音顫抖著幾乎說不出話來。而對麵的管家田七仿佛也是橫下一條心,兩眼毫無懼色地直視著錢炳文不說一句話。
“老爺!你不覺得自己和沒遇到這個女人之前判若兩人嗎?”
“老爺我的事兒豈是你一個小人操心的,好好辦好你的事情就行了!”聽完管家田七這一番話,錢炳文仿佛想做了什麼虧心事兒一般,隻能低下頭囁喏起來。
“老爺——”
“滾——”田七還想再說什麼卻被錢炳文厲聲喝退。
錦城之北,通往茱萸峰的山路上行人是絡繹不絕。這一天不管是皇親國戚還是尋常農家,不管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所有的人都放下手中的農活和糾結的瑣事來登高祈福。他們有的是扶老挈幼,有的是形影相吊,有的是眾星捧月有的是夫唱婦隨,但無一例外地手握一捧茱萸、麵帶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