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其妃號,隨侍禦書房……
沒有人不懂其中之意,確是簡潔明了。憐景磕頭謝恩。然後雙手接過聖旨,站起身隨眾宮人走出冷宮。她最後回過頭望了望那陰冷的宮殿,心中卻無一絲喜色。她隻頓了頓腳步,在心裏做了個承諾。這承諾,不知是給誰的,許是乳娘,又許是自己:既然有生之年能走出這冷宮,那麼定不負天意!
時下雪霽雲開,夾道裏竟已掃出了大半青灰的石板道兒來,遠眺那宮殿琉璃瓦上積著的厚厚一層銀白,倒也煞是好看。北風呼呼地打迎麵兒過來,割得臉上生疼。簷兒上的雪霰子被風卷了下來,便也揚揚灑灑的似是那雪仍未落完一般。
憐景低著頭,隻靜默著跟在那老太監身後,盯著腳上新換的天青緞麵繡鞋,心裏竟也泛出一絲暖來。她認得那老太監,北五所的主事高廉忠。猶記得自己初時入宮,便是他引著她第一次進了宮門。現下細細想來,卻是人事皆非了。
一時之間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多遠了。待到出了華陽門,高廉忠卻忽然住了腳,轉身仔細地將她重新打量了一番,兀自點了點頭說:“景姑娘,這前邊兒便是乾和宮了。先皇大行,這會子宮裏事兒多,暫也無處安置你,你且跟著我,進了宮門兒便噤了聲,萬萬不可出了岔子。”
知是非常之時,憐景應道:“憐景知道了,公公請放心。”
高廉忠歎了口氣,又道:“可憐見兒的,本是極富貴之人,許是生錯了時候,如今落得如此境地,便也算是好的,好歹護住了條命。這往後的日子,若是在主子跟前兒,切記自稱奴婢,萬不可拂了主子的意,惹禍上身!”
憐景聞言,目光一暗,隻道:“奴婢知道了。”
瞧著她低眉順目的模樣,高廉忠便也不再多說,引著她朝泰安殿走去。
一進宮門,剛下了前院的台階,便迎麵兒走來一人,憐景依了囑咐隻埋下頭緊抿著嘴跟著。但見那人一身白色孝衣,腳踩金絲團菊羽緞繡鞋,步履輕盈,透著一股子貴氣。恐是哪位主子,不敢有絲毫怠慢,憐景忙跪了下來。餘光向旁一瞥,便瞧見高廉忠亦是打了個千兒,朗聲道:“奴才給端主子請安!”因了尚未行冊妃大典,便顯得這一聲主子叫的如此恰到好處。
片刻,隻聽見一個溫和的聲音自頭頂傳來,那嗓音裏竟是帶著幾分沙啞:“大冷天兒的,別跪著了,快起吧!”
憐景跟著直起身子,聽聞不遠處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待走得近了方才停下來。目光朝那邊順了順,竟是與她同樣的繡鞋。便猜測來人定是這端主子的親隨。
隻聽那女子帶著幾分焦急開口道:“主子怎就這麼出來了,這天兒吃不準什麼時候便又要刮起風來,您若是要出門也該穿的厚些才是。”她頓了頓,動作極輕且麻利地將那雪狐大氅披在主子身上,一邊兒係著那銀色絛子,一邊兒繼續道,“那件桃紅錦緞繡邊兒棉鬥篷昨兒個劃了個小口子,今兒一早便送了去針線上,怕是還沒來得及送回來。隻尋了這雪狐大氅,主子且先披著,若是受了風,萬歲爺定是要怪罪奴婢的。”語罷,遲疑著咬了咬下唇,複又問道,“主子,您這是要往何處去?竟如此急匆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