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巧臨《裴將軍詩》(二)(1 / 1)

憐景再次道了謝,便目送端顏出了門。

這雪到了未時三刻終算是止住了,憐景起了身,剛欲推開殿門請辭,便見晴雲急急地走了進來。一見她便快步迎上來仔細地打量著她,擔憂之色溢於言表竟也萬分真誠,那目光似是直直抵至憐景心底,她伸手拉住晴雲淡淡道:“姑姑且放心,憐景沒事!”聽她如是說,晴雲方才放開她,隻領她叩謝了端顏便匆匆回了乾和宮。

新打的絡子齊整地撂在軟榻上,顏色各不相同,襯在一起色彩斑斕的。晴雲將各色絡子分開放好,轉了身瞧著一旁正忙著煎藥的憐景道:“你日後要切記,若是沒有主子的旨意,西六宮的地界兒是萬萬去不得的,這回你是遇到了善主,若是換了別的主子,怕是就沒這麼容易得饒了。”

憐景道:“本是要去尋壽藥房的,竟不想誤入了太後的園子,倒是叫姑姑擔心了!”

晴雲瞧著憐景的神情,竟是那般的淡然。仿佛受了罰的人,並非是她。那種漠然的姿態她隻在天清閣的鏡空師父臉上見過。那天清閣是太妃們清修的淨地,而鏡空師父便是伴修的道姑。可這憐景如今才幾歲,如何生得這般滄桑淡漠的性子。她不再看她,隻無奈地搖了搖頭。萬歲爺將她從冷宮中赦了出來,必不是那麼簡單的。自己也萬不敢揣度聖意,如今隻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大約過了兩日,晚春的身子便大好了。這兩日,盡是晴雲當值,晚春則在廊房裏一邊休養一邊教授憐景隨侍禦前的諸多事宜。連著兩日下來,禦前的規矩憐景倒也學會了大半。

卯時未至,東廡耳房裏便早已忙碌了起來,窗外的天上依舊懸著一彎殘月,月華若水般灑了一地,照得那積雪亮晶晶的,便如泰安殿前的漢白玉石階一般。讓人不忍踏上去,惟恐毀了這份精致。夜色尚未退去。

這日晚春當值,晴雲方得了空便隨性歪在炕上。憐景打外麵進來,將沏好的茶放到晴雲麵前道:“這是司茶庫的小太監元喜送來的,說是今年新進貢的上等毛尖兒,姑姑且嚐嚐看味道如何。”

晴雲起了身笑道:“那小猴兒崽子會無緣無故想起給我送茶來,怕是定是有事相求吧!”

“姑姑您當真是玲瓏心思!”一個聲音自門外傳來,簾子被人掀了開,一個小太監鬼頭鬼腦地溜了進來。

見他那滑稽的樣子,晚春笑出了聲,隻問道:“說吧,今兒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元喜快步走到晴雲跟前兒,才小心地從寬大的鬥篷裏摸出一幅卷軸,神色甚是緊張地展開在榻上。晴雲頓時一驚,但見這卷軸做工精致軸上的字跡筆鋒若行雲流水,竟是顏公真跡《裴將軍詩》,隻是那文段末尾處不知為何染了碗口大的一塊墨跡。晴雲心裏不禁一顫,道:“這是怎麼弄的,白白糟蹋了這難得的寶貝!”

元喜聞言更是滿臉愁雲:“正是知道這軸是寶貝,才費盡力氣到這裏來請姑姑幫忙。”他頓了頓,又道,“今兒一早,我奉命將新進貢的上等毛尖分送去各宮。按規矩,皇上在禦書房裏用的茶和點心皆是由小廚房伺候的,本不必另備,可魏總管昨兒便一再囑咐定要送些去禦書房內的西暖閣裏。我一早便依言進了西暖閣,原是說交了給暖閣裏的姑姑即可,可閣子裏連個人影兒也沒有,盛茶的袋口偏生又在這時候鬆了,眼見著茶葉就要散了一地,情急之下便伸手去抓,怎料茶包確是沒散,可竟不小心打翻了案上的端石紫金九龍硯,濺出的墨汁便淋在了案上的這幅卷軸上……元喜自知闖了大禍,亦是不敢聲張,想來這皇宮上下信得過的人中便隻有晴姑姑您識文斷字,亦曾臨過名家之作,便想求了姑姑再臨一張一模一樣的讓元喜能蒙混過關!”語罷,便一下子跪在晴雲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