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主子的話,皇上病了!”
憐景聞言頓時全然沒了睡意,隻驚異道:“什麼時候的事兒?”
“就是今兒個一早,魏總管去伺候皇上起床,卻是怎麼叫都叫不醒,觸手一探竟是在高燒。說是昨夜在地上睡了一夜著了涼。這會子太後也來了,現下正為此事在儲思閣發火兒呢,主子要小心些才是!”
憐景匆忙起身,梳洗了一下便急匆匆地趕往儲思閣。方才邁進門檻兒,便如意料的那般聽聞太後尖銳的聲音在耳畔驚起。
“你竟是還有臉來見哀家!”
這一聲裏,究竟存了幾分是出於對皇帝的擔憂呢?這樣想著,憐景忽然為皇帝生出幾分悲哀來。
憐景低了頭暗自冷笑,繼而跪了下來恭敬道:“臣妾有罪!”
“你還知道自己有罪,皇上任性,你做妃子的也不加以阻止,倒任憑皇上胡來。你可知道這是多大的罪!”太後一見憐景服軟,便更加放開了大聲道。
這戲便是越演越逼真,到頭來竟還掉下了幾滴眼淚來。憐景抬了頭,望了望床上依舊昏睡之人,因高燒而泛紅的臉色中隱約透著一絲蒼白,他微微皺了皺眉,似是聽見了太後的怒罵聲,欲掙紮著醒來。可卻依舊是徒勞。
“罷了罷了,哀家也不想見到你,你要跪便到殿外去跪。哀家眼不見為淨,皇上一日不醒過來,你便在外麵跪上一日。所有人給哀家聽好了,不許暗地裏施予援手,如有違抗命令者,便陪她一起受罰!”
憐景隻應個“遵旨”便退出了殿內。
這本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如你所願便是。縱是跪又如何,我不過是在跪自己眼前的天與地!憐景退至殿外曲膝而跪,眼前複又浮現出昨夜的場景,那蜷縮在黑暗裏的,才是最真的你吧。
若是如此,那般龐大的悲傷,該如何來撫平。
天邊的殘陽漸漸在雲層下隱了去,隻餘下些許光束流下來,卻是尚未抵達地麵便被那凜冽的寒風吹散在半空之中。鉛雲低垂,與那自天宇之上散落的白色身影相互映襯著,倒是那般美的鮮明。
憐景低下頭,竟是下雪了啊。她微微移了移近乎麻痹的膝蓋,原本曾有過凍傷的膝蓋,此刻亦開始隱隱作痛。她仰起頭瞧著漸漸暗下去的天幕,這般看來,自己怕是難逃大雪的“洗禮”了。
世人皆雲瑞雪兆豐年,可緣何每每到了自己身上便隻是徒增前路的坎坷與荊棘。她試著微微跪直了身子,罷了,這便是命,怎有不服之理?低下頭,瞧著雪花在眼前一點點堆積起來,竟如同心底的悲戚一般。
一輛天青色的馬車在宮門口停了下來,簾子被掀了開,尉遲陵越自上麵走下來。拉了拉銀絲繡邊的雪狐大氅,快步向宮內走去。
可一進宮門他便愣在了原地。隻見那個瘦弱的身影跪在漫天的飛雪當中,瑟瑟寒風將滿地的雪霰子刮起來,打在臉上生生地疼。然,卻不曾見她有一絲的顫抖。那蒼白的臉色和微青的雙唇,還有那在風中微微抖動著的單薄的衣裳,無一不昭示著她應有的感受。他望向那雙眼睛,無一絲的渾濁之色,仍舊是那般清澈透明,綻放著世間萬物皆無可比擬的炫目光芒。便是在那一刹那,他的心陡然間狠狠地緊了一下。當下不再遲疑,隻快步走上前去,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到憐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