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天幕籠罩著大地,那彌漫在天地間的陰鬱,壓得人心裏沉沉的。隻有仍舊如鵝毛般散入凡塵的雪花,輕盈如精靈,點綴著這個不怎麼美好的夜。
魏九功掩好殿門走進殿內去。
“魏總管,你且去歇著吧,這兒有我在,不必擔心!”憐景淡淡道。
魏九功瞧著她略顯蒼白的臉色,遲疑地開口小聲應:“奴才不敢,還是娘娘去歇著吧,若是娘娘累壞了身子,皇上怪罪起來,奴才可擔當不起啊!”
憐景站起身,接過弄月遞來的帕子,小心地折好輕輕地放在皇帝的額上。這才轉過身瞧著魏九功道:“不打緊,皇上若是問起來,便說是我吩咐的,下去吧!”
“這…….”尚不待魏九功開口,憐景便將他的話打斷。
“魏總管,我自有我的道理,不過是在還債,你莫要阻攔我才是。”聲音透著隱約的苦澀。魏九功聞言,無奈地搖了搖頭,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憐景坐在床邊,小心地為皇帝拉了拉被子,剛想收回手,卻突然被皇帝握住,她試著掙了掙,卻是如何都掙不開。她笑著想,這分明是個孩子一樣的人,連病著都霸道地握得那麼緊,像是小孩子死守著自己心愛的玩具一般。
玩具?
她苦笑,怕真的隻是玩具吧!這樣想來,心中竟有了一絲悲戚。
她瞧著他安睡的神情,仍是緊緊地皺著眉,仿佛有愁不盡的事困擾著他,連夢竟也不得安生。她伸出手撫上他的眉間,她總是情不自禁地想要這樣做。那般緊緊皺著的眉,會擰痛她的心。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在可憐他。生在帝王之家,所謂的人生哪裏還有選擇可言,即便他不適合!每每瞧著這樣的他,便會使她想到自己,其實她又何嚐不是如此?十三歲便被嫁往他國,又有誰能幫的了她。從那般年幼的時候便開始背負著家國恩仇生活,隻怪是生錯了地方吧。
對啊,生錯了地方而已。
她苦笑,凝視著他熟睡的臉龐,不覺低聲念道:“若是你我生在普通人家該有多好,若是我們可以不要以這等尷尬的身份相遇,或許——”她停住了,不再繼續說下去,隻搖了搖頭輕輕歎了口氣,似是在嘲諷著自己的天真,“哪裏還有什麼或許呢?”低下頭,目光落在那兩隻緊握的手上,竟有一種致命般幸福的味道,她向來自知那是相依為命的錯覺。可這錯覺卻是越發真實了。
憐景愣愣地瞧著,近乎出神的那一刻,那隻原本安靜地垂放床邊的手,忽然反握住她的手,緩緩移至唇邊,依舊是那般深不見底的眸子,此刻正帶著笑意瞧著她。
“吵著你了?”她輕聲問道。
皇帝不言,隻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著自己幹裂的唇。憐景隻覺手背上有微微的疼,卻仍是疼不過心裏。她用力抽了抽手,卻仍舊不行。他握得那麼緊,根本不打算給她任何掙脫的機會。她猛然想起方才自言自語的話,難道他都聽到了?!
憐景略顯疑惑地望向他試探地開口問道:“方才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