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陵越望著她,遲疑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可曾記得他?”
江湖謠搖頭:“公子何苦每日來問謠兒同樣的問題,若我並非你所尋之人,豈不浪費了諸多時間在這無用之事上。”她頓了頓,還是繼續回答道,“我可以回答你,我並不曾有關於這人的任何記憶。”語罷,她抬起頭卻剛好迎上了尉遲陵越失望的目光,那一刹那,她的心微微地抖了一下。她不覺轉過頭望向東方流白,他依舊是那般溫柔地望著她,什麼都沒說,隻定定地望著。她忽然覺得那目光是那麼的熟悉,仿佛始終不曾遠離。
或許並非來源於記憶,或許……她垂下眼瞼,或許真的曾在街上遇見過,也說不定。
“東方先生近日來可曾自水雲居門前經過?”她鬼使神差地開口問道。
這話仿佛是黑暗中唯一的曙光,尉遲陵越的眼睛陡然亮了起來。但見身旁東方流白緩緩地搖了搖頭。
江湖謠的目光暗了一下,複又開口道:“是謠兒唐突了,隻是覺得先生的眼睛有些熟悉。”
“你記得他了?”尉遲陵越已經掩飾不住心底的狂喜,哪怕是隻有一點點的希望,他都願意嚐試,願意相信,“他是你的師傅,你記得麼?你是他此生唯一的徒弟,是他的驕傲!”
江湖謠望著他如此欣喜的神態,越來越迷惑。那一刻,她的耳邊忽然響起雲澗月的話。這個男子終究是做了錯事的,做錯了,便要為此付出代價。這是天道,無可厚非。而她,不過是為人所用的報複工具,僅此而已。隻是因為她長得太像那個他們苦苦尋覓的女子,才流露出如此的溫情。也罷,她兀自想,這事本就於己無關,且還了這人請,爾後便浪跡天涯。
闐靜,莫名的闐靜開始彌漫在空氣裏,她轉過身背對著他們神情淡漠地低下頭,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地上。從窗外繁茂的楊樹枝葉間傾瀉下來的點點微光在地麵上呈現出不斷變換著的陰影。東方流白淺淺的歎了口氣,從背上取下一個金絲繡邊的藏藍色琴袋,輕輕地放在了一旁的書案上。他溫柔地望向江湖謠,左手緩緩地撫過琴身,然後轉身默然離開。
身後傳來房門緊合的鈍響,仿佛是將這天地在那一刻分隔為裏外兩個世界,江湖謠的心卻陡然放鬆下來。她轉過身望向案上的袋子——刺繡手工之精細,布料之精美,足可見主人對這琴的鍾愛。可為何他會將此般重要的東西留下來給了她,空餘茫然。她緩緩將琴套取下,下一刻便被那瞬間反射出的光芒狠狠地晃了一下眼。那通體晶瑩的深藍色驟然衝至心底,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她認得它麼?不,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當她第一眼看見它,便打從心眼兒裏喜愛上了它。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撫摸著那根根琴弦,指尖緩緩滑過,在琴身側麵的凹陷處停了下來:離魂。
這是它的名字吧……
“小姐,”門外傳來樂顏的聲音,江湖謠回過神開口道:“進來吧。”樂顏聞言忙推門而入,神色張皇不安,“小姐,外麵有一女子指明要見您,清媽媽不肯,那女子便叫了好些家仆進來鬧事,清媽媽那兒眼見就快擋不住了,您看……”
江湖謠愣了愣,不免疑惑萬分,片刻隻笑笑道:“近日裏找我的人還當真是不少,才走了一個,這又出來一個。不過是要見我,我下去便是,何苦如此大費周章。”語罷便推開門走了出去,樂顏忙快步跟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