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顏在床邊坐了下來,瞧著依舊昏睡著的江湖瑤。那臉色比起那雪白的紙怕是還要白上幾分,便如絲毫沒有了血色一般。原本白玉一般修長白皙的手指,如今被那歲指折磨的已經血肉模糊了,深深的傷口下甚至隱約可見根根指骨,簡直是觸目驚心的慘烈。端顏甚至不敢想,倘若自己再晚去了一會兒,她會不會被折磨得更慘。不,她絕對不能再晚一點去了。否則,她即將麵對的便是皇帝更加心痛的臉。
她心知他會為這個女子而痛心,會為這個女子如今身上的傷而自責。她怎會不知,跟在皇帝身邊多年,她自是了解他的。
端顏的心底,並非是向來沒有妒忌那種東西。隻是自當日嫁與他時,她便那般清楚地知曉,此生她斷然不會是他的唯一,既知是如此,自己便也看得開了。而先皇似乎亦是看好了自己這份不善妒的性子。於是仿佛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她嫁給了小她整整三歲的他,成為了他的妻。而他在婚後卻依舊習慣性地稱她為端姐姐,保持著對她的敬重。他和她之間仿佛始終是這般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但她心裏清楚,這份敬重與夫妻之情全然無關。便是一種習慣吧,思及此,她無奈地搖頭。而今論起,確是不知,這聲端姐姐,道是幸還是不幸。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將端顏從回憶中拉了出來。抬了頭,隻見皇帝自門外急急地大步邁進內室來,額上似是還有未消的汗意,緊鎖的眉頭仿佛是河流數年衝刷出的溝壑。他幾步邁至床邊,目光始終定在床上那人的身上,口中的話,卻是問向端顏的:“怎麼樣?”
端顏站起身,聲音極輕,唯恐驚擾了沉睡著的江湖瑤:“被施了拶刑,剛剛處理了傷口,還沒醒過來。”
“拶刑?”皇帝猛地轉過頭望向端顏,那眼神混雜著驚訝、憤怒、心痛,和深深的自責。
皇帝轉過頭,望向那包著厚厚紗布的手,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攥在了掌心裏,越來越用力,似是快要將他的心捏碎了。終還是沒能保護她周全,到頭來卻是自己始終沒能停止牽累她。皇帝在床邊坐下來,聲音低而有力地問道:“是誰?”
皇帝望著那傷痕累累的唇,心如刀絞。定是逼迫自己不致屈服地叫出聲來,才將下唇生生咬成這般模樣的。緣何你要這般強勢地生活,你本可以放開了做自己便是,緣何你要如此逼迫自己隱忍著不哭不鬧亦是不曾多說。思及此,皇帝提起唇角苦笑,嗬,做你自己,想來這便是你自己吧。奈何我竟忘記了,你向來便是如此。
端顏瞧著皇帝隱忍的神情微微皺了皺眉,便開口應道:“如皇上所料,臣妾是在永寧宮將景妃接了出來的。多虧皇上您盡早遣了臣妾前去,否則還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這話一出口,端顏方覺自己失言,瞧了瞧皇帝的神色,依舊如方才那般並無異色,仿佛是老早便預料到了一般。良久,皇帝站起身,溫柔地為江湖瑤掖了掖被角,方才轉了身瞧著一旁的端顏開口道:“好生照顧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