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亮的曙色緩緩出現的時候,楚寒秋悄悄起身出了蘇偌的臥室。
這一夜,蘇偌睡得很安穩,當中隻驚醒過一次。
楚寒秋早已清楚他表現出的跡象,還沒等他驚駭地坐起身來,就已經趨前去,將手放到他的肩上。蘇偌在朦朧中立刻覺得安全了。他翻了個身,握住楚寒秋的手,又沉沉睡去。這個人雖然已經有二十多歲了,卻還像是個嬰兒。
清晨,楚寒秋回到自己的房間,在浴室簡單洗了個澡,便換上幹淨的黑衣,出門而去。
他的動作始終很輕捷,無聲無息。不過,剛出門口不遠,他便聽到了背後跟來的腳步聲。他知道是誰,隻好停下。
蘇婭從後麵趕上來,對他嫣然一笑:“楚先生,今天真巧,我們一起跑吧。”
楚寒秋一聲不吭,與她保持著適當的距離,跟在她旁邊慢慢跑起來。
蘇婭忍不住又想探詢他的情況:“哎,我聽說你還有經紀人?”
楚寒秋簡單地說:“是。”
“我聽爸媽說起了你那個經紀人。”蘇婭撇了撇嘴。“我覺得,可真是……不怎麼樣。”
楚寒秋沒理會她。
蘇婭替他頗為不平:“你怎麼會心甘情願受那種人控製?”
“她替我接生意。”楚寒秋淡淡地說。“我不會做那些事,沒她不行。”
蘇婭顯然不同意他的說法:“我聽我爸說,你那個經紀人,好像隻是為了賺錢,可沒當你是合作夥伴。他說你們的關係不太像搭檔,倒像她是你的老板。”
楚寒秋不想討論這個問題。
“你該換個好的經紀人。”蘇婭十分鄭重地說,顯得十分認真。
楚寒秋忽然意識到她不隻是好奇,而是在關心他,不由得有些吃驚。他溫和地說:“跑步的時候不要說話,應該調勻呼吸,否則很容易疲倦,而且容易受傷。”
蘇婭張了張嘴,但確實覺得比較累了,於是隻得停止了說話。
一路上仍然是空山鳥語,流水潺潺。他們漸漸翻過了一座山,當快到另一座山的山頂上時,蘇婭停下步子,累得雙手叉腰,大口大口地喘氣。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步往前走著,不再跑了。
楚寒秋跟著她停下,隨後放慢腳步,看上去若無其事,神色如常。
蘇婭自嘲地笑道:“我是真的老了,不像以前那麼能跑了。”
她如果在別人麵前這麼說,勢必引來一大堆安慰和讚美,但楚寒秋仿佛沒聽見,根本不搭腔,她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對著空氣說話。
說來奇怪,這樣的對話方式卻給她一種奇妙的安全感。至少這個人不會拿著她的話到處去宣揚,最後演繹到不成模樣,完全變形。她也很久沒有暢快地在人前無所顧忌地講話了,每一句話說出口前都得反複斟酌,以免造成歧義或者誤解。隻有對著這個異常沉默的人,她可以暢所欲言,不必事先考慮,也不必事後擔心。他好像是個完全孤立在這個世界之外的人,不與任何人交通,因此令人放心。
蘇婭輕笑:“似你這般沉默,心理醫生會說你自閉。”
楚寒秋根本無動於衷。
他們上到山頂,蘇婭極目遠眺,出現在眼前的是連綿的美景,以及遠處繁華城市的輪廓。她不由得暢快地伸了個懶腰:“嗬,真舒服啊。”
楚寒秋卻聽見了周圍林中隱隱傳來的聲音。似乎有大鳥撲動著翅膀在空中飛過,偶爾有野獸在林中走動,發出踩著地上枝葉的細碎聲響。這一刻,他身體上的感官功能似乎喪失了作用,而心靈的觸覺已經迅疾地伸了出去。
蘇婭閉著眼,仰頭感受著清晨的氣息,臉上掛著愜意的微笑。
忽然,楚寒秋猛地將她撲倒在地。
蘇婭驚愕地睜大眼睛,隨即感覺到有幾縷凜冽的寒意從身旁、耳後擦過。她周圍的幾棵樹隨著疾如密雨的“噗噗”聲一陣亂搖,枝葉紛紛落下。
“這是什麼?”她驚問。
楚寒秋已經閃電般拔出了手槍。他一邊警覺地觀察著四周一邊輕聲說:“是子彈。”
蘇婭更加吃驚。楚寒秋搶先說:“別出聲。”
蘇婭立刻被他的沉著鎮定所感染,馬上不再吭聲。
楚寒秋聽出了共有四個人分布在周圍,都隱在山坡上的密林中。他一直不動,企圖判斷出對方的行動。但是,對方似乎也有著很好的耐性,很久都沒動。
楚寒秋貼近蘇婭的耳朵,悄聲問道:“你帶通話器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