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愛(021)(2 / 2)

我猛點頭。我覺得是我太不聽話了,隻要我再乖順一些,我爸爸就會回來了。

接下來的幾天裏我和舅舅發動家裏所有的親戚,我們找遍了每一個我爸爸可能去的地方,想方設法聯係到以前的朋友和旁係親屬,可是都沒有他一點消息。一個星期之後,警局打來電話說有了我爸爸的線索,舅舅急忙帶著我趕過去,然而等待我們的並不是希望,那是絕望。

我沒有見到我的爸爸,跟我們見麵的是一個斯文的中年男人。

你們是柳子文先生的家屬?他一上來就問。

是。我點點頭。我是他女兒,這位是我舅舅。

我是崇陽縣華濟醫院的醫生,我姓王。他簡單介紹了自己。還不待他說話,我迫不及待問,你有我爸爸的消息?

他點點頭,說,事情是這樣的,一個星期之前,柳先生來到我們醫院,他得了淋巴癌,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希望能在我們醫院走完最後一段路,然後死後將遺體捐給醫院,將身上有用的器官捐給其他需要幫助的人,雖然他一再囑托不讓我們通知家人想要一個人靜靜地走,但站在醫院的立場,我們必須對病人的家屬負責,所以我們通過警方找到了你們。

那我爸爸呢?我爸爸在哪兒?現在怎麼樣?我抓著他的手,聲音急切。

王醫生,帶我們去見他。舅舅站起來。

王醫生歎一口氣,突然沉默了,很久之後才又開口,對不起,柳先生已於昨夜,去世了。

我盯著他,所有的喜悅一下子從臉上消失掉了,耳朵裏全部是他話的回音。我覺得自己聽不清楚,一定是又出現幻聽了,可是心裏麵又異常明白。全身驀地一陣無力,然後整個人緩緩倒下去。

舅舅急忙扶住我,他說小羽,你怎麼樣,你沒事吧?我伏在舅舅肩上,無力地哭了。

柳先生到我們醫院的時候就已經病的非常嚴重,我們勸他繼續治療可是他拒絕了,昨天夜裏他一個人靜悄悄地走了。現在他的屍體停在醫院的停屍間裏,你們跟我去看他最後一眼吧。王醫生說完起身向外走去。門口停著一輛醫院的救護車。

舅舅扶著我站起來。我一步一步,如覆利刃。多麼想大步走過去,去看看他,看看他現在的樣子,可是沒有那樣的勇氣。我害怕看到他白發蒼蒼的樣子,害怕看到他瘦骨嶙峋的樣子,害怕他閉著眼睛不看我,更害怕他從我的世界裏消失。我咬咬牙,回身奮力向著門外的大街奔去。鵝毛大雪就在這一刻紛紛揚揚落下來。

那是那個冬天最後一場雪。也是最冷的雪。冷的我失去任何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