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謙是在第二日淩晨死去的,他堅持了那麼久,終於還是沒有挺過來。醫生說,他腹部的四處刀傷刀刀致命,能挺那麼久,已經是一個奇跡了。
他死的時候我沒有陪在他身邊,林皓帶我趕到醫院我便被警察帶去錄口供了,於是,我連他的最後一麵都見不上。從警局出來以後我就聽林皓說顧謙已經走了,說他的父親從縣裏趕過來,他昏迷的時候一直陪著他。這個憨直的南方男人,楞楞的一直握著他的手,什麼話也不說,直到他失去呼吸。
我安靜地聽著他的述說,再沒有什麼情緒,像是身體裏麵缺失了一部分的感知與回應,聽他說完以後我隻是淒惘地笑了一笑,然後便看著他說:“你帶我去見他一麵吧,就當是不曾趕上的最後一麵。”
午夜的醫院已經是非常安靜了,住院部樓下的走廊裏漆黑一片,隻有少數幾個病房的燈還亮著。泠然的燈光從窗戶投射出來,將這個濃厚的夜照的單薄一些。我隨著林皓走進一條窄窄的通道,上了樓梯,值班的護士說顧謙的病房就在走廊最裏麵那一間,醫生正準備將他安放到停屍房。
我一步一步緩慢往裏跺著,心裏的壓抑感越來越重。走到一半的時候林皓在我身前停下來,他麵色沉痛,半張著嘴,很久之後才憋出一句話來:“小羽,我不陪你進去了,你自己好好的,跟他道個別吧。”他說完,轉身從樓梯上下去。他的背影被樓層裏的燈光拉出好遠,直到我的腳下。
這一次的相見,是前所未有的平靜。或許是自己的心緒與情感在事發之初就已崩潰,於是當我看見顧謙一臉蒼白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我隻是在心裏揪痛了一下,並未流出淚來。走至他的身前,不知緣何他的麵容竟模糊起來。許是這室內的燈光太強眼,我看著他的時候發現眼前出現許多的疊影。我張張嘴想要說話,可一轉身,才發現眼淚又下來了。
我從不輕易在別人麵前表現自己的軟弱,可是這樣的時刻,我著實無法壓抑住自己。這個一往深情的男生,這個曾說愛我的男生,這個之前還說要成全我的男生,他的話語他的表情都還在我的記憶裏留有餘熱,可是他就這樣不留一辭地離去。
我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道別的話?這太矯情;歉意的話?這太見外;祝福的話?這太殘忍。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他再感覺不到我的存在,現在的我做什麼都已無用。摸了摸顧謙孱瘦的臉龐,拭幹眼角的淚,我轉身離開了病房。
既然這樣的痛,那麼想見,不如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