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蘭也精疲力竭,提攜王源疾馳本就耗費氣力,又全神貫注的格擋箭支不敢稍有分神,更是消耗甚巨。箭支一停,她也一屁股坐在船弦上劇烈的喘息起來。
王源喘著粗氣放聲大笑,指著公孫蘭道:“表姐,從未見你如此頹唐的樣子,瞧瞧你,披頭散發的,簡直像個瘋子。”
公孫蘭忙伸頭在旁邊的河水倒影看了一眼,發現自己果然是雲鬢散亂,臉上一片片的血汙和灰塵,簡直不成樣子。頓時啊呀一聲背過頭去,口中嗔道:“不許笑,不許看。”
說罷伸手從懷中掏出絲帕便要清洗臉上的汙垢,卻見王源齜牙咧嘴的樣子覺得奇怪,又問道:“你怎麼了?”
王源抬起兩隻腳道:“瞧瞧我這靴子。”
公孫蘭一看之下頓時忍俊不禁,王源腳上的皮靴已經磨得稀爛,王源的兩隻大腳趾頭露在外邊,上麵血肉模糊。公孫蘭一下子明白了,剛才拖著他奔跑,王源的兩隻腳在地上摩擦,以至於磨爛了靴子,磨破了腳趾。
“抱歉了,腳趾頭還在吧。”公孫蘭笑謔道。
王源動動大腳趾道:“好像還在,隻是它們受了些苦。”
公孫蘭順手便要將絲帕給王源包紮,口中笑道:“叫你不好好學武技,否則焉能如此?輕身功夫幾年前便教了你口訣,也沒見你練過一天。”
王源哈哈笑著縮回腳來道:“罷了,不用包紮,也無大礙。表姐說的是,將來我要好好的當表姐的乖徒弟。”
公孫蘭瞪了他一眼,臉上卻滿是甜蜜之意。正欲說話,忽聽岸上傳來呼喊之聲。兩人忙凝目朝岸上看去,隻見那名叛軍主帥也已經來到了馬頭便,岸上密密麻麻全是馬步兵,足有數萬之眾。
“爾等唐軍聽了,我大燕國征南大元帥嚴莊在此。聽說大唐相國王源在對麵,請出來和我大元帥說話。”岸上有人高聲大叫道。
王源緩緩站起身來,朗聲叫道:“本人便是王源。對麵那位便是嚴先生麼?原來是故人相見,早知如此咱們該敘敘舊才是。”
嚴莊騎在馬上,臉色很是懊惱。但他是個有風度的人,依舊嘴邊帶著微笑。聽到王源回話,嚴莊也朗聲回道:“原來真的是王源,咱們倒確實是故人相見。數年不見,沒想到你已經是大唐相國了,了不起啊。昔年幽州城中相見,我嚴莊便知你不是池中之物,果然今日飛黃騰達,一飛衝天了。”
王源哈哈笑道:“嚴先生還記得當年幽州城中的事麼?那麼也一定記得雞鳴山峽穀中的事情,更記得你們勾結奚族兵馬截殺我的事情了。嚴先生當年便看出我不是池中之物麼?所以你當年便要將我這個非池中之物扼殺在池中麼?”
嚴莊撫須朗聲道:“王相國,這些事你不敢怪我,不過都是各為其主而已,可不是我對你王相國有什麼私人恩怨。但我沒想到的是,這次帶兵破我壺關連攻三城,解平原城之圍的居然是你王相國親自領軍。是了,我早該想到是你,除了你王相國,誰能有這麼大的膽子和本事。這一次你又一次成功了,從我五萬大軍的手掌之中逃脫,真叫我不知說什麼才好。”
王源哈哈笑道:“嚴先生不必沮喪,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在我身上栽了兩次,也不算多。下次或許咱們還有交手的機會呢。到時候你想辦法翻本便是。隻是不知道你們那位大燕國皇帝這一次會不會饒了你,據說他最近可是脾氣很不好呢。”
嚴莊皺眉不語,他也正擔心此事。五萬大唐軍民逃脫了對嚴莊而言都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但回去後肯定是不好交代了。這王源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一語便道破了自己的心中擔憂之事。
“哈哈哈,這倒不用你操心了,我嚴莊便是被大燕國皇帝降罪也是無妨的。本來我聽到今日領軍之人是你,很想和你敘敘舊的,現在看來你一定不肯的了是麼?”
王源笑道:“不是不肯,我是不敢啊。你嚴先生手下甚是凶猛,五萬大軍一人一口吐沫我便被淹死了,敘舊之事還是算了吧。你我之間其實也沒什麼好談的,我看咱們還是就此別過吧。相見爭如不見,你說呢?嚴先生?”
“是啊,相見爭如不見,這話說的好,我倒是希望永遠見不到你,因為我絕不希望你死在我手上。你是我佩服的人之一,我不想那麼做。”嚴莊長歎道。
王源哈哈笑道:“嚴先生,我倒是不介意你死在我的手上,對朋友我會傾心而交,對敵人我會毫不留情。不管他是什麼人,我都不會心軟。嚴先生,以後你最好不要遇到我,再一再二不能再三,這是你第二次帶兵殺我,第三次便是我殺你了。”
嚴莊長聲大笑道:“有句話叫做事不過三,你逃了兩次,第三次再遇到我你必逃不了。”
王源哈哈大笑拱手道:“罷了,鬥嘴無用,再見時咱們再見真章。山高水長就此別過,我還打算過河去好好的吃一頓早飯睡個好覺呢。嚴先生,告辭了。”
嚴莊遙遙拱手還禮,目光銳利的看著王源的小船和幾十隻渡船沿著水流漸漸遠去。不久後終於輕歎一聲,收回目光沉聲喝道:“傳令,撤兵回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