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中,以李光弼親率的精銳步兵發起的第三次第四次攻城中,攻方都攻上了城牆。李光弼幾乎都看到了勝利的曙光,但終因對方守城意誌堅決,再加上攻方的新兵實在不堪用,這才導致沒有一鼓作氣拿下城池。
午後,毒辣的太陽炙烤著戰場,氣溫高的嚇人。李光弼叫停了攻城戰,因為他發現兵馬都已經精疲力竭,急需要補充體力稍作休整。另外,投石車損壞嚴重,石塊也投擲殆盡,需要緊急修理和補充。更重要的是,李光弼需要召開軍事會議,對某些人在上午的攻城戰中的表現予以斥責和懲罰。這對接下來的攻城將具有決定性的意義。
大帳之中,氣溫悶熱。到處都彌漫著酸臭的汗味。一陣陣的熱風夾帶著戰場上的血腥味和屍臭味襲來,中人欲嘔。李光弼居中而坐,旁邊坐著鄭秋山。將領們敞著盔甲渾身血汙的坐在下手,人手一隻水囊,不停的咕咚咚的喝著清水。咒罵埋怨之聲不絕於耳。
“諸位。”李光弼保持著齊整的儀容和風度,皺著眉頭掃視著麵前這群衣衫不整的將領們開了口。
眾將領紛紛挺直脊背安靜了下來。在李光弼麵前,沒有人敢吊兒郎當,因為他們都知道,李光弼若是翻臉,那便是無情之極。
“諸位都辛苦了,上午的戰事雖未拿下寧州,但諸位的表現……本帥還是滿意的。上午,我們差一點便攻上去了,可惜的是沒有最終得手,但從上午的戰事可知,拿下寧州隻是時間問題。寧州一定是我們的。”李光弼朗聲道。
眾將籲了口氣,本以為是一場雷霆風暴的斥責,但李帥開場這個幾句,便奠定了基調。看來這場會議是以鼓勵和寬慰為主,李帥不會發火了。
“然而……”李光弼的聲音響起,眾將悚然一驚。有人心中暗道:“果然……不會那麼輕鬆過關。”
“然而有的將領和兵馬在今日上午的攻城戰中的表現讓人憤慨。本可以一舉拿下,但因為有的人不聽指揮,貪生怕死,貽誤了戰機,導致全盤失敗,這樣的人你們說該怎麼處置?這樣的人該不該處罰?”
李光弼的聲音響徹大帳之中。眾將互相瞟了幾眼,不敢說話。有幾名將領心虛的低下了頭。
“蔣祖光何在?”李光弼忽然提高聲音厲聲喝道。
眾將嚇得一抖,一名身材臃腫的將領慌忙站起身來,驚慌道:“李帥,末將蔣祖光在此。”
“蔣祖光,你可知罪?”李光弼冷聲喝道。
“末將……不知何罪。”蔣祖光瞟了一眼坐在李光弼身旁閉著雙目的鄭秋山,小聲的回答道。
“你不知罪?上午攻城時,劉將軍的兵馬攻破城門北城牆,數百士兵登上城牆時,你的兵馬為何不全力進攻周圍城牆,給予對方守城兵馬重壓,減輕城頭壓力?非但不攻,你的兵馬居然還退了下來,導致劉將軍所率兵馬功虧一簣,登城兄弟盡皆被屠戮,你還敢說你不知罪?”
“這……李帥,末將是根據鄭副帥戰前的命令。鄭副帥說了,咱們的兵馬都是新兵,若覺得情勢不對可撤回休整再攻。那時候我的手下三千人死傷了三成,士兵們都很膽怯,我擔心發生潰敗,這才下令撤退下來休整的。”
“住口……你的意思是……鄭副帥下令要你撤退?”李光弼看了一眼鄭秋山,轉頭厲聲喝道。
“這個……”蔣祖光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若說是鄭副帥下的命令,豈不是將火引到鄭副帥身上了,若說不是鄭副帥的命令,那自己豈非要承擔全部的責任了。
“李帥,老朽確實戰前說過這樣的話,老朽是擔心新兵的士氣,避免發生大規模潰逃的事情。李帥也知道,老朽所領之兵皆為新兵,這才經曆了不多的幾次戰事,還遠遠不夠。”鄭秋山忽然睜眼說道。
李光弼轉過身來,麵帶冷笑道:“鄭副帥,難道上午戰前,本帥說的話你沒聽到?本帥說了,今日必須人人向前,全力進攻,不許有任何的推諉和理由。難道本帥說的話不作數?你鄭副帥卻背地裏要違背本帥之命?”
帳中空氣瞬間冷了下來,很多人終於明白了,李光弼召開這場會議的目的很可能是專門為鄭副帥而來。鄭副帥和李帥之間有些摩擦,軍中將領已經有所察覺,但沒想到這麼快便來了,不知道會如何收場。
“李帥,這話從何說起?老朽的兵馬是新兵,這你是知道的。李帥手中的兵馬是精銳,今日之戰理應精銳兵馬擔當主力,我的兵馬隻能在旁協助,戰力不高,也發揮不了太多的作用。上午之戰,我手下兵馬損失過萬,這還不是出全力麼?再加上三日前的攻城,我的兵馬損失已經接近兩萬人,你還要我如何?”鄭秋山也冷聲回擊道。
“你的兵馬?嘿嘿,鄭副帥,咱們的兵馬都是朝廷的兵馬,難道是你個人的私兵不成?我為大軍主帥,所有兵馬都歸本帥節製,這一點鄭副帥不會不明白吧。鄭副帥是不是在江南經商慣了,將兵馬也看著是你鄭家的私產了,那你可錯了。”
李光弼言語刻薄,特意點出了鄭秋山經商的背景,猶言你這個商賈,還來跟我指手畫腳,實在可笑。隱含不屑之意。
鄭秋山心中惱怒,皺眉道:“李帥,你這是什麼話?老朽現在也是副帥,這是陛下親自頒旨任命的,莫非老朽連說幾句話都沒資格了麼?”
李光弼冷冷道:“要說話,等到戰事結束之後你再說,戰場之上,本帥說了算。本帥重申一次,此處所有兵馬皆為我節製,本帥的命令誰敢違抗,便是違抗軍令。違抗了軍令,便要受軍法懲治,不管是什麼人,皇親也好,國戚也好,本帥都不留情。這便是軍法。戰場之上,令不二出,法不容情,這是最基本的作戰保證。今日上午戰事,便是壞在了有人不遵軍令上。所以本帥絕不容忍。鄭副帥,本帥隻要你一句話,是不是你下令讓你手下兵馬可隨意撤退,無視本帥軍令?”
鄭秋山突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今日李光弼的矛頭便是對準自己的,李光弼似乎做好了對付自己的準備。軍中李光弼的威望比自己高百倍,帳中的將領大多是李光弼的人,鬧起來自己似乎要吃大虧。若是李光弼犯渾,不顧一切的拿違背軍令來說事,將自己砍殺在這裏,那可真是悔之莫及。好漢不吃眼前虧,且隱忍一番才是聰明的舉動,就像當年自己隱忍崔家一樣,最後誰能占上風還未可知呢,何必在這裏跟他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