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祥的大帳再次坐滿了各路杆子頭領,氣氛卻顯得非常沉悶,沒了闖塌天和花斑豹這個攪屎棍,也就再也沒有爭吵謾罵。
經過昨夜一場突襲,闖塌天生死不明,他的手下不是被殺就是逃散,剩下的也都被高迎祥收攏,編到自己的部下裏。闖塌天的杆子徹底不複存在。
一個出乎高迎祥意外的收獲,那就是花斑豹羞憤自殺身亡,這就省了高迎祥許多手腳,他手下部卒都被大方的交給了原先的二當家,而這位二當家也相當識趣,懂得感恩戴德,儼然就是高迎祥的應聲蟲,變相的成了高迎祥的一股親軍實力,有了這兩股人馬的加入,高迎祥的實力大增,這一刻已經成為這股盟軍裏絕對的主力,就連一向老奸巨猾的不沾泥都開始不能與之項背。
但現在不粘泥卻沒心情去管這些,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突襲的敵人是誰。如果不能找到這群與自己等懷有敵意的勢力,那自己等處在明處,人家處在暗處,就好像一個旅人,時刻感覺到身邊樹叢裏有一匹隨時可能撲上來,撕咬自己一口的狼,而自己卻不知道這頭狼在哪裏,什麼時候撲上來,這怎麼能讓人安心?
不粘泥的心中其實是有些疑惑的,不是疑惑高迎祥借刀殺人,那已經是昭然若揭的事情,疑惑的是這股人馬是不是和高迎祥有關。
昨天,自己的一個專門安排監視高迎祥一舉一動的親衛,可是悄悄的向自己彙報,說在昨天大會之後,高迎祥的後賬可是有一個陌生人進去,高迎祥還特意準備了酒肉招待。
那個人是誰?他的目的是什麼?這些值得懷疑。
偷襲的賊人撤去了,闖塌天的西營隻剩下灰燼餘火,戰場上,滿地屍體,翻檢下來,卻更讓人皺眉,都是一樣的襤褸衣衫,都是一樣的刀槍棍棒,一樣的陝北漢子的模樣,分不出敵友,隻能確認這不是官軍外,再不能確定敵人。
有敵人不可怕,但有一個你根本不知道是誰的敵人非常可怕,有一個可以瞬間就踏平一個強悍隊友大營的敵人更加可怕。
現在,所有的人馬都人心惶惶,所有的人都感覺,在無邊的黃土高原裏,正有無數強悍的敵人在盯著自己,不知道在下一刻的什麼時候就會撲上來,咬上自己一口,要了自己的命,這種深深的恐懼即便是十幾萬人馬擠在一起也不能消除。
死一樣的沉寂被一聲拳頭砸在桌之上的聲音打破,這聲音如此突兀,突兀的就像晴天在人的耳邊打個霹靂一樣。
“走,必須走。”一個杆子首領實在受不了這難捱的恐懼,將拳頭砸在桌子上大聲喊道,不喊,都不足以讓自己的恐懼得到緩解。
這下子,才算打破這難捱的沉默,立刻,幾乎所有的人都吵嚷起來,但這次吵嚷再不是無目的的爭論謾罵,而是一致呼喊,走,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就好像隻要離開這裏,就不再有危險,就不再恐懼。
高迎祥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同時偷眼看看一旁不言不語的不粘泥,看到不粘泥也正看向自己,眼神裏有種迷霧。
高迎祥轉過頭,繼續看那個跳出來的杆子頭,心中卻開始得意,這次做的的確是沒有半點遺漏,就連這個老奸巨猾的老東西都沒看出破綻,那其他人還有誰能明白?真沒想到這次行動收到了一石三鳥的效果,本想隻是消滅隱患敵對者,卻意外的也統一了思想,讓原本四分五裂的同盟,在莫名其妙的危險麵前再次統一。
這樣的統一不單單是危險存在,更主要的是被昨天晚上高迎祥見死不救的決然所震懾,生怕下一個在那莫名其妙的敵人殺出的時候,高迎祥和身邊的兄弟如這次一樣袖手旁觀。
“諸位兄弟且靜一靜,聽我說話。”高迎祥雙手高舉,往下壓了壓,大帳立刻恢複沉寂,大家都拿眼睛看向高迎祥,等待著龍頭老大的訓決斷。
這是以往絕對不會有的現象。沒了闖塌天花斑豹這個攪屎棍,高迎祥感覺自己現在言出法隨,才真正成了大王,成了這十萬大軍之主。。
“這個地方我們是不能再呆了。”高迎祥沉穩的先定下調子,這話一出,全帳都呼出了一口氣,所有的人都放鬆了神經,氣氛再次活躍起來,但沒人敢於打斷高迎祥的話題。
高迎祥背著手,攏著血紅的披風,在大帳裏,在眾人矚目下慢慢踱步,“但走,我們還是那句話,往哪裏走,怎麼走,什麼目的,這些必須搞清楚,不能再盲目的瞎闖。”
一個杆子頭站起來,對著高迎祥拱手,小聲道:“一切但憑大闖王定奪,我們聽著就是了。”語聲不但小,而且充滿了恭敬謹慎,在不如昨天那樣嗚嗚咋咋的沒了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