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無所事事的洛川縣尊賴在被窩裏,就是不願意起來,敞開的窗戶外,正有一陣陣涼爽的晨風吹進來,讓昨天晚上的悶熱消失的無影無蹤,也帶走了夜晚因劇烈運動而出的一身臭汗。在這清新的晨風裏,在裹著花香,還有一陣陣熱鬧的喜鵲的叫聲中,正是睡上個回籠覺的好時候,於是,無所事事的縣尊大老爺打個哈氣,翻個身,將已經明顯肥厚起來的胳膊搭,在了身邊小妾的胸上,吧嗒吧嗒嘴,繼續睡下。
“老爺,都日上三竿了,您是不是該上堂問案啦?”那小妾被這大胳膊壓的難受,就慢慢推開來,給這個已經大白天睡覺睡上癮,晚上折騰人的丈夫找著活計幹。
那縣尊半睜開一隻眼睛,對著嬌小的妾侍撲哧一笑:“你睡糊塗了吧,升堂斷案?我倒是想,可你看看,誰還來我們這裏伸冤?這一年來,大堂的塵土都快沒了腳麵子啦。”翻個身,對著外麵,迷上眼睛喃喃的嘀咕:“還是這時候好啊,原先,整天被雞毛蒜皮的事情堵在大堂上,到了夜裏也不得消停,小民的官司還好,仨瓜倆棗的就判了,但是,一旦碰上兩個士紳掐架,那簡直就是要了老爺我的命,判給誰勝訴都不好,你哪裏知道被判輸官司的家夥身後的靠山?說不得,你剛剛判了,結果不出三天,不是閣老的問候,就是王爺的垂詢,弄的你是裏外不是人。”
聽聽身後,有蟋蟋洬洬穿衣服的聲音,知道是自己的小妾實在躺不住了,這是起來穿衣服,自己心中隻能哀歎一聲,仰起身,睜開眼睛看了下小妾白皙的後背,然後,將目光望向房頂。
房頂的椽子一共有二百一十一根,其中從東往西數的第一百零六根已經彎了,現在看來,好像是因為前幾日一場好雨,氣候更潮濕,彎的更加厲害,哈哈,一個新發現,在北麵第三根上,有了一小堆白白的木屑就出現在那跟椽子的上麵,生蟲啦,不知道那是什麼蟲子,下午,對,就是下午讓家人搬個梯子上去看看,看看是什麼樣的蟲子,說不得,還能有了新的發現。
看著小妾穿衣服,衣服依舊鮮亮,這是自己剛剛在昨天給他買的,裏外三新,漂亮的不得了。
雖然這位縣尊已經沒了打官司的供奉,但的確手頭寬裕,就是那個李員外,其實就是這洛川之地,闖賊的代言人,每個月的“孝敬”卻是不少,唯一遺憾的便是,那李先生每次來,那臉上的不屑與高傲就更多了一分。
看著小妾穿完衣服,嫋嫋娜娜的走了,縣尊大人將薄被扯過來,蓋在身上,繼續數房梁上的釘子,但這次卻是被院子裏的喜鵲吵的沒了耐心,朝外看看,“他媽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一翻身坐起,大聲對外麵喊道:“張師爺,李師爺,你們都死到哪裏去啦,還不把那鬧心的喜鵲趕走?”
但是,院子裏卻是靜悄悄的沒人答應,就連那個碎嘴子的仆人的聲音都沒有了。
也是,現在,整兒洛川已經和大明堂堂的縣尊沒有半文錢關係了,在大街上,維持秩序的是闖賊委派的裏正,在外麵,滿世界奔走的是一個個士氣高昂的政務官,打官司,那所有的人,包括原先的士紳都去找闖賊的法庭,闖賊的法庭律文不像大明這樣,每一條都含糊不清,有太多的操作空間,闖賊的卻精細到了毫端,一場官司下來,絕對是公正無私的,那誰還來這以錢多寡判斷案子勝負的衙門?
至於賦稅錢糧,那就更不需要自己操心,隻要到了日子,自然而然的便由那李員外,也就是那闖賊的政務官給押運來,不會短了一分一厘,隻是缺少的是火耗,雀耗,搬運,渣子,雜支--等等連自己都叫著臉紅的一些份子,但那李先生也是厚道,就比如今年的夏糧,在滿足了上繳之後,給每個衙門裏的胥吏師爺,包括自己,都有一份大大的紅包,雖然比起往年自己得到的要少,但是,開銷也少不是?還有,也不要著急操心,細算下來,竟然好像還比平時多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