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不大,攏共不過兩進,從小院門進來,是五級青石台階,然後便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天井小院,院子裏鋪著方正的方磚,日積月累,原本平滑的青磚地麵,已經坑窪不平,站在院心,左手邊是一排青磚廂房,原本斑駁的窗子,現在油漆煥然,窗戶紙也已經從新糊上,就在窗前,種著幾株樹木,一時卻也叫不出名字,隻是枝椏虯雜,想來已經很有些年頭。
右手邊也是一排一模一樣的廂房,但是,在窗前卻栽植著一排從四川移植來的竹子,將那排窗子遮蔽開來,擋住一片另一片天空,這種竹子不像南方的那樣高大,但是雖然纖細但更耐高寒,卻也顯出一番風骨。
院子的正中偏右的地方,一棵老槐樹下,擺放著一圈石頭桌椅,想來在夏日裏,主人沒少在這片綠蔭之下款待好友同道,那石頭的桌椅已經被磨的光滑閃亮。
沿著方正的院子往北走五十步,便是一道石階,沿階而上便是一座帶回廊的大廳,推開廳門,一間寬敞的廳堂便顯露在眾人麵前,正堂懸掛鬆竹梅蘭,兩條堂聯看來也是出自飽學之手,字畫之下,一張條案,上麵有瓶膽帽盒,左右各有一把太師椅子,墊著精巧的坐墊。
沿著這兩把椅子,排列到門口的也是兩排明顯小了些的椅子,每把之間有小幾相隔,那是為來客放置茶杯果品的地方。
在這大廳左右,各有套間一個,想來是主人家的小憩之地,或者是書房。
出了廳堂,左右旋轉,過一道過門,眼前卻是一亮,後院又是一番天地,畫廊勾連,小譚遊魚,繁花疏木,錯落有致。更有回廊鬥拱從容有序,這便是主人起居之所。
整個院落不顯奢華,倒是處處透漏著一股書卷之氣,讓人步入其間,不覺狹窄氣悶,反倒讓人心清氣閑,感覺到一種安穩。
隻是,現在,這氣氛卻被大廳裏不斷傳來的爭爭吵吵的大嗓門攪鬧的一點斯文都無,卻是大煞風景沒了風雅。
“怎麼樣?”呂世微笑著問身邊小鳥依人般的春蘭。“這裏,以後就是我們的家。”看著身邊的愛人,看著這片小小的,透著書卷淡雅的院落,呂世無限滿足的對春蘭道。
春蘭紅著臉,滿麵幸福的道:“四哥看好的就是我最喜歡的。但是--”被前麵傳來的呼喊鬧的心煩的春蘭,不由皺眉嘟囔:隻是如果沒有前麵那些家夥,我真的萬分滿足。”
呂世聞言,無奈的搖頭苦笑。
沒辦法,自己走到哪裏,哪裏便成了自然的闖軍,根據地的會議中心,從臥牛山上那個茅草屋,到葫蘆峪裏的那個窯洞,再到這個西安城內,還算僻靜的小小院落都是如此。
渭南一戰,戰果已經大大超出了呂世兄弟們的預想。經此一戰,陝西全部落入闖軍之手,原本葫蘆峪,已經不能承擔整個陝西中心的重任,所以,闖軍以及根據地的指揮係統,就搬遷到這千年帝都,陝西心腹的西安來了。
原本,按照陳策還有趙梓等老先生的意思,闖王府理所當然的便設在那幾百年修繕擴建,已經富麗堂皇的讓人瞠目結舌的秦王府。
但是,呂世來的時候,卻隻是以一個遊客的身份眼光參觀了一遍,然後,就選擇了二郎給選的這個原先西安典史的院子。
倒不是呂世霸道搶占於人,而是這位典史大人忠心王朝,在闖軍兵臨城下的時候,帶著一家大小,跟著秦王上京去了,於是,這裏,便自然而然的成了無主的院落。闖軍進城,安撫投降的官吏士紳兵卒,彈壓趁火打劫的不法,這座小院子就完全保存了下來,而被一項愛清淨的二郎相中,但最後還是被呂世他的這個叔叔奪了所愛。
而現在這些兄弟仍舊聚集在這裏,也是習慣也是事出有因。
其實,作為根據地真正的府衙,就設在原先西安巡撫衙門,那裏的設施要比這裏齊全的多,但是,原先老兄弟養成的習慣卻是不能改變,大家一早起來,還是願意跑到呂世這裏,毫無拘束的談論政務,倒是解了呂世麻煩,但也不能讓他清淨。倒是大違他選擇這處所在的初衷。
“小三,你再去叫西安知府王大人過來。”一個大嗓門震天的響起來,讓沉浸在幸福裏的呂世兩人回到現實,互相對望一眼,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不用猜,這個大嗓門就是過天星,他們的大統領。
但這一嗓子也提醒了二人,呂世和春蘭雙雙越過角門往回走,事情還很多,真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穿過角門,正看到三兒嘟嘟囔囔的往裏走:“你自己不是有傳令兵嗎,幹嘛要我跑來跑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