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晨鍾快步從寫字樓裏追著萬鴻宇跑了出來,邊追邊喊:“姐夫、姐夫,等等我。”
萬鴻宇有個生意要談,趕著出門,可耿晨鍾不管,他今天好不容易堵到萬鴻宇,怎麼著都得把事兒辦了。
萬鴻宇也知道躲不過,腳步慢了些,但沒停,隨口問:“什麼事兒?”
耿晨鍾年紀不大,但因為從小受寵,現在生活過得又滋潤,缺乏鍛煉,所以體質明顯不太好,長著一副弱不禁風樣,剛追著萬鴻宇跑樓梯太急,此時已經有點喘了,他追著萬鴻宇說:“姐夫,我想換輛車。”
萬鴻宇說:“你去年不是剛換了一輛?”
耿晨鍾也不示弱,說:“都開多半年了,天天看著它膩了。姐夫,給我換一輛吧。”
“行了,行了,”萬鴻宇實在要趕不及了,揮了揮手,說,“自己去店裏挑一輛吧。”
耿晨鍾夙願得償,立刻停下腳步,看著比他整高出半個頭的男人快步往停車場走去的背影,很不著調地揮著手喊了聲:“謝謝姐夫,姐夫走好。”
與此同時,就在幾公裏之外,一個收廢品的大哥正把幼兒園門口的牌子拆下來,那東西是金屬的,裝上有些年頭了,用來固定的螺絲已經繡死在牆上,那大哥嘴裏也不知叨咕了句什麼,轉身往他那輛電動三輪車裏麵翻找工具。
兩、三個兩歲左右的孩子正由他們的爺爺奶奶帶著,一臉懵懂地站在一旁瞅著。有個孩子膽子比較大,顫巍巍地走了過來,一邊流著口水,一邊用蘸滿口水的小手指指著那塊牌子,這孩子剛學說話的樣子,咿咿呀呀地也不知道想表達什麼。
宋顏正望著那塊牌子出神,低頭看見個孩子,趕緊走過去,一把把他抱了起來啊,又轉身尋找平時帶這孩子的奶奶。
這幼兒園建在居民區裏,已經好多年了,經常出現在周圍的小孩兒宋顏都認識,就算叫不出名字,但臉是熟悉的。這些孩子長到三歲,很多會進他們幼兒園,再到六歲從這裏畢業進小學。
一年年,周而複始。可如今,幼兒園要沒了。
孩子的奶奶過來把孫子接了過去。
宋顏說:“這幾天拆東西運東西呢,您把孩子看好了,別讓他亂跑,磕了碰了可就不好了。”
老人家隨口應了,眼睛卻一直看著正被往下摘的牌子,嘴裏說:“我孫子眼看就要上幼兒園了,就這家便宜,還拆了,我兒去問了,那個什麼雙語幼兒園呐,一個月要三千多呢,上不起啊。這麼好的幼兒園怎麼說拆就拆了呢?”
宋顏沒回答這個問題,這幾年,幼兒園的學費也略有浮動,但每次漲價,孩子家長們都不樂意,還威脅說下學期就給孩子換幼兒園。
可他們是家私立幼兒園,就靠著收上來的學費發工資以及支付日常所有開銷,學費不高,園長隻好克扣員工的,想了各種名目扣工資,老師們是被扣得最嚴重的,好多原本幹得不錯的老師都接受不了,紛紛另覓他處。年輕一些的,大學畢業沒多久的科班出身的老師,轉身去了收費高、工資也高的雙語幼兒園,那些上了些年紀,不會英語也不會彈琴,更沒什麼一技之長的老師幹脆去當生活老師,反正都是照顧孩子。
能走的都走了,新招來的老師也做不久,時間一長,幼兒園終於開不下去了,隻好選擇關門。這個時候,又有人記得它的好了。
宋顏轉身往幼兒園裏走去。現如今這個情況,也不像以前上班似的,需要按時到崗,甚至已經沒什麼員工來了,可宋顏是會計,最後變賣的這點東西,總得有個賬目。
幼兒園裏麵更亂。幫廚阿姨正在跟收廢品的大叔爭搶一把折疊椅,阿姨說這個椅子她早就定了,今天就是過來取東西的,收廢品的大叔則說,是園長告訴他這些椅子都是要賣給他的。倆人都找不到園長,隻能在這裏吵個沒完。
等宋顏上樓的時候,幫廚阿姨終於勝出,她也不嫌沉,拖著那把椅子追上宋顏,問:“小宋,你還有什麼東西要拿的嗎?”
幼兒園裏,連幫廚阿姨都被稱為“老師”,可是宋顏是會計,是跟看門大爺一樣不被稱為“老師”的另一個職位。
還不待宋顏搖頭,幫廚阿姨繼續說:“那我就都拿走了。”說完,阿姨轉身往倉庫方向走,邊走邊說,“我今兒一趟都搬走,明兒可不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