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過完年,耿晨鍾就覺得自己流年不是很順利的樣子,做什麼都感覺像是在幹傻事,先是在自己親姑媽那裏碰了個釘子,又在宋顏那裏碰了個釘子,好好的一大早到公司上班,一進門就收到通知,讓他去什麼廠家培什麼訓。
“萬總。”耿晨鍾叩叩叩地敲萬鴻宇辦公室的門,推開門的時候正看見他從牆邊的書架上拿了本書下來。
“什麼事?”萬鴻宇問他,“慌慌張張的幹什麼?”百順自老板往下,員工們都是比較沉穩的性格,耿晨鍾也算是個異數了。
“我,”耿晨鍾舉著手裏的通知,“我不去培訓,我一個辦公室工作人員為什麼要去廠家培訓修車?”
萬鴻宇指指耿晨鍾身後,說:“你先把門關上。”
正是剛上班的時間,萬鴻宇辦公室門口的通道又是去水房必經之路,雖然誰也沒想過要在老板門口聽牆角,可大聲嚷嚷是怕別人聽不見麼?
耿晨鍾也知道這個道理,他不想去培訓,隻想跟著萬鴻宇學做生意,他當年是汽車維修技術專業學出來的,這種專業是很辛苦的,成天跟壞舊機器打交道,最開始上實踐課的時候,他總是受傷,好不容易才畢業,他才不要再回車間對著各種機器、各種零件還有各種洗也洗不掉的機油的味道。
萬鴻宇掃了一眼他手裏的通知,說:“我記得你上學的時候成績還不錯。”
“那不是因為……”耿晨鍾吸了吸鼻子,沒再往下說。
那不是因為那時丁心悅還在,他手指即使劃個口子也得捧著到表姐眼前晃,丁心悅拿他沒轍,又是給買吃的穿的又是塞錢,為了讓他好好讀書更是許了好多好處,他那個時候成績是不錯,那還不是丁心悅許給他的好處更不錯的關係。
再反過來看現在,丁心悅不在了,自己爹媽去外地逍遙了,連姑媽都整天隻顧著琢磨下個月靠誰養老,可憐他從小受盡寵溺的一個人,現在不僅要自己養活自己,還得去做他曾經最討厭的專業。
耿晨鍾又看了一眼通知,下麵寫著有補貼,突然稍微有點心動。
萬鴻宇把手上的書隨意放在一邊,靠在老板桌上,抱著臂看著耿晨鍾,直看得耿晨鍾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從理直氣壯地進來,到心虛不已地縮進沙發,他才淡淡地開口說:“你還記得你表姐為什麼送你去讀汽車維修嗎?”
耿晨鍾當然記得,可他也明白,丁心悅都死了那麼多年了,這年頭別說人已經不在了,就算是麵對麵紅口白牙許下的重諾,也都保不齊一轉身就忘得連絲痕跡都留不下,像萬鴻宇這種老婆都死了五、六年了,還在贍養亡妻爹媽的男人真不多了,他看得開,早就不對當年的承諾執著了。其實他也不想萬鴻宇再提起那事兒,顯得生分,就好像要跟他清算清楚,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了。
耿晨鍾沉默著微低下頭,臉側形成一片陰影,看著跟難過似的。
萬鴻宇轉身回去坐到他的老板椅上,才開口說道:“你知道你表姐最疼你,我那時剛把維修店開起來,她就央求我想把那個店給你管,說實話我當時挺猶豫的,你這個人吧,從小就不是很靠得住的樣子。不過你表姐一直跟我說你可以的,還跟我保證你的成績不會差,我才同意的。”
耿晨鍾沒有說話,那個時候的事他還記得,丁心悅每次見到他都千叮萬囑讓他好好念書,好好學技術,說技術學到手對他將來有好處。他那個時候就知道丁心悅是想把他塞進萬鴻宇的維修店裏上班,但沒想到她是那樣跟萬鴻宇要求的,竟然讓他去管理一個店。
耿晨鍾說:“我不知道這件事。”
萬鴻宇點點頭,說:“她是怕這麼告訴你了你就不好好讀書學習了,她知道你性子弱,不好爭搶,生怕你將來出去給人家打工吃虧,自己家的店總是好一些,汽車行業又是會一直發展下去的行業,但凡有人開車,就得有車需要維修,隻要你勤快一點,就不用怕失業,將來娶媳婦也是個資本。”
耿晨鍾沉默著,就聽萬鴻宇繼續說:“那個時候你剛畢業,我覺得你年紀還太小,偏偏那個時候你表姐又……我心情也不是很好。後來看你吊兒郎當的樣子,真不想管你了。可是我答應你表姐的,就一定會做到,而且你現在也知道上進了,我很高興,你心悅表姐要是知道,也一定很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