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豔麗是1008次遠城至哈爾濱綠皮車的副車長,也是我的第一個媒人。
王車長模樣兒和香港名主持吳小莉有點像,五官比吳還要清秀精致些。身材高大,腚大腰圓。輔以一身合體的鐵路製服,英姿颯爽,很有風情味兒。
王豔麗的眼睛會說話兒。我第一次上車采訪,魂兒就差點被她吸進去。獲悉車隊得了分局榮譽,宣傳科的郭科長讓我去劃拉兩筆杆子,發個消息,加上個簡單的例子,或者添上個車隊的工作法之類的,在分局報紙展示一下。
我受命而來,早早聯係了大車長張偉。誰知道跟車采訪時,張偉卻說不出個子醜寅卯出來。實事求是地講,抓車隊工作張偉是把好手,是車隊三百多口子人人景仰的對象。但是演講、宣傳什麼的和實際工作能力是兩碼事。
在鐵路上有些老黃牛就是提不起來,不是工作不努力,不是腦子不想著向上級靠攏,但僵硬的感官和動作,留給領導的印象就是不協調。還有明明想表忠心的話兒,到了嘴邊就變了味。那麼,就請世世代代當你的勞模去吧。當官也是要靈性的,你以為隨隨便便就能戴上個官帽啊!
上級有個先模代表大會,有個群眾座談會,有個“學先進、趕先進”展示會,推薦過去,代表遠城客運段把會開了,把紀念品拿了,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回到本崗位原地踏步。
張偉能走到車長這一步,不是他的能力超強巨無霸,而是他的老嶽是客運段副段長。所以,他在車長崗位上無形中就多了霸氣。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實在不行,就地鎮壓。
段上那些中層幹部下來檢查,即使發現一些不和諧的聲音,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直至最後不了了之。在客運段決定你脾氣的不是你的性格,而是你的位置,還有你位置背後的位置。
我和張偉在車上東拉西扯,半天找不著調,幹著急。我想早點結束長久枯燥、沒完沒了的寒暄,直奔主題,一目了然。但是到了人家的地盤,誰的地盤誰做主。老張給我上了一大堂課,講他的豐功偉績,講述車隊在他的帶領下,如何三年三大步,一舉摘掉“差點”帽子,鹹魚翻身,贏得今天欣欣向榮的局麵。
我要的是具體、生動、鮮活的例子。是實例,是幹貨,能夠以小見大,一點水折射太陽光輝那樣栩栩如生的小例子。張偉那些用詞宏大波瀾壯闊的大道理,一字不差,文件上都有。臨上車之前,我已經差不多把文件的內容背上了,幾乎能把每個字吃下去。結果,張偉不厭其煩地又給我複習了一遍,灌得我要嘔吐。
人不生地不熟,我臉皮再厚也不敢冒昧地打斷他的滔天宏論。加上早得知了張車長背後的人際標簽,我愈發有些緊張起來。另外一個原因,我還不是十分熟悉采訪技巧。結果,他變成了主動,他成了演說家,他牽著我的鼻子走了。咱倆角色顛倒了個,我成了徹底的被動式。
隻得舔著臉聽他唾沫橫飛,空氣中到處是潮濕的味道。張偉舌燦蓮花口若懸河引經據典,像革命導師一樣向群眾循循善誘宣揚他施政的路線圖和時間表——他演得很到位。
在我表麵上聽得如饑似渴,實質上快要懨懨欲睡之時,救星到了。我聽到一聲中性的聲音,“小時來了!”一語驚醒夢中人,抬眼看,王豔麗已笑靨靨地走近了我。然後,一屁股坐在我旁邊的坐席上,和我挨得那個近啊,淡香直撲我的鼻尖,讓我心神亂顫。
王豔麗這個名字有點俗氣,非常大眾和普通的一個名字。不過,這個名字於我而言,卻有著劃時代的意義。因為,這個,說到這,我都有點不好意思說出口,我和她雖然不曾有過任何香豔的浪漫發生,但她卻是我生活的導師。在她的指引下不久,我順利成功轉型,從一個不懂世事的青蔥男孩變成了一個雄赳赳氣昂昂能夠征服世界的男人。
雖然和她不曾發生什麼,但是我二十歲了,她是三十歲上下的年齡。旁邊坐著一個熟女,對於我這個剛剛從學校門出來不久的青澀娃兒,還是具有相當大殺傷力的。
王車長身上飄逸著一股淡淡的清香,這股淡香我是再熟悉不過的,這源於我曾經和她們睡過一個月的覺。括號,是睡在一個車廂。遠城客運段規定,頭一年過來,見習生要到各個車隊體驗工作,所以,我和她們都睡過。
鐵路上的女職工走得近了,多是這個味兒。我甚至都知道化妝品的名稱叫做荷貝爾,是遠城鐵路局下屬的一家多經企業生產的。不過我在學校用“大寶”用得慣了,荷貝爾發下來,通常送給家人用。家人用了都說好,誰用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