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幸福的小插曲。因為在第二天,王豔麗也聯係上我,並約好了和小護士見麵的時間,也是星期六的晚上六點,地點是鐵路文化宮,項目是看電影。
我心裏很快樂,像我這樣在客運段沒根沒底的貨,居然在客運段成了搶手貨。香餑餑啊,兩個女人將要因我爭寵吃醋,我沒來由情不自禁哼起了小曲:我低頭,向山溝,追逐流逝的歲月。大雁聽過我的歌,小河親過我的臉,山丹丹花開花又落,一遍又一遍。這是風靡一時的信天遊,是個人物都會哼哼幾句。
時間衝突了。我不可能頭一次就成為風暴中心。盡管心裏更傾向先和小護士見麵,從小我的身子骨長得文弱,家裏有個懂醫的人,將來會得到更多照顧。但是蔡段長語重心長地找我談心了,我當然先要向蕾見麵。況且蔡段長已經暗示得很清楚,隻要我和向蕾明確了關係,那個房子的問題,就不用咱考慮了。大局為重,房子要緊。
房子,房子,多少人這一生住不進屬於自己的房子。客運段多少老職工混到退休都沒有自己的房子,又有多少人占有好幾套鐵路公房。
有了權力,就有了分配的魔力。權力會通過各種手段使得額外的多吃多占合法化,你永遠都查不清裏麵的錯亂盤結。很多領導給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甚至自己的孫子、孫女都留下了住房,但是他有權,他做得很幹淨,旁人不會知道。
一套房子的誘惑,遠大於我對於外貌、對於護理、對於感情、對於喜好的渴求。沒辦法,先委屈一下小護士吧。哥哥我,心裏也是有點舍不得。
於是我很婉轉地跟王豔麗說,王姐,對不起啊,周六我有個好哥們過生日,好得實在不行的哥們,非讓我去喝酒。要不去他和我斷交,咱這邊改周日行不行?
王豔麗善解人意地說,那好,千萬長點記性,別那麼實在。喝多了,臉相難看,第二天和姑娘見麵效果不佳。
我說,明白,王姐你放一百個心。
王豔麗又叮囑說,明天打扮注意一點,千萬別吃蒜。
我說,曉得啦,又不是三歲小孩。謝王姐了。
趕緊地掛了電話。後麵幾天,我就一直沉浸在巨大的幸福當中。有兩個未曾謀麵的女孩將要和我會麵,她們長得啥樣,她們都有什麼樣的性格,她們會相中我嗎?又捫心自問說,小時,這不是你的錯,誰叫你媽把你長得這麼帥!這惱人的小幸福啊!
這個星期也不知道怎麼過下來的。周四晚上下班,我到銀座商城買了一套淺灰色的西裝,雅戈爾的。配一個大紅的金利來領帶。皮鞋現成的,用我的報喜鳥就成。
西裝帶有淺色暗格,買之前我一連試了十幾好套,最後導購都煩了,臉色由微笑到沒有神情,再到幹脆不予理會,反正麵前試了一大堆,夠她收拾半天了。
對於導購給我的臉色,我倒沒有理會。我在車上見習時,也是幹過列車員的,什麼樣的主兒沒有碰到過,什麼難纏的旅客沒有打過交道?她生氣歸生氣,鬱悶歸鬱悶,這是她的工作。就像碰上不可理喻的旅客刁難你,把瓜子殼吐得到處都是,非得把屎拉在便盤外麵,非得洗完手一甩一甩的弄得車上到處都是水印子,我還能和旅客吵起來,或者幹脆呼他一巴掌,一腳把他踢下去?
掛在遠城客運段大門口的標識就是:為了旅客一切,一切為了旅客。這是客運段的企業文化,是核心理念。我們心中裝著所有旅客,唯獨沒有我們自己。在車上我都受了這麼多氣,還不興下車找回來?在車上,旅客是上帝。在這裏,我是上帝。我要使勁刷一刷存在感!
星期六下午五點四十分。按照接頭暗號,我和向蕾在鐵路文化宮門口碰頭。此前,蔡段已經給了我兩張電影票,電影的名字是《出水芙蓉》,一部美國的言情文藝片。
說實話,向蕾給我的第一印象還行。臉蛋方正,膚色挺白,摸樣高挑,見到我手裏拿著一張遠城鐵道報,焉然一笑,上前親熱地說,你一定是時空了,帥哥!
我見向蕾目中含情,便不再那麼緊張,說,美女,你眼力真好,我是時空。
打完招呼找到人,我讓她稍等,轉過去到路邊的小攤上,花六塊錢買了兩大包巧克力爆米花。說實話,爆米花的價錢已經超過電影票了。
遞給她一包,我倆肩並肩地走進電影院。鐵路電影院的條件不輸於遠城地方影院,無論是裝修格局,還是音響條件,都比外麵強一大截。鐵路有的是錢,所以地方有的咱都有,而且樣樣要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