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看不清楚，今兒白天要好好補償。雲霧繚繞，蔥蔥鬱鬱的美景自是不必說，蘇紅每到一個小廟，都非常虔誠地過去拜謁。
蘇紅還和個男孩子一樣，走累了把衣服脫了捆在腰間，肩上和扛火箭筒似的扛了一束高香。高香是在山上買的，五十元，其實在山腳下隻要二十元。但是昨晚臨時起意走得匆忙，我們並沒有想到這一點。也許蘇紅是想到了，但是走夜路需要小心，扛著多少有些不變便，因而還是到山上買的。
本來是“山下敬香，山上禮佛”，我們整一個把程序搞反了。我勸她不要花冤枉錢，而且程序不對，對神靈不敬，惹得神仙生氣，可能會起反作用。蘇紅說，有總比沒有好，敬總比不敬好。來都來了，我心中是有神的，我相信神會理解我的。再說，下次還不知道啥時能過來，再或者有沒有下一次還很難說。
我說不過她，便想替她扛香。蘇紅婉拒了我，說，本來上山的時候沒有燒香，現在還讓別人代勞扛香，更是對神靈的大不敬。為表敬意，還是自己辛苦辛苦吧。
下山路上，每見到寺廟，蘇紅必然敬上三枝高香，然後長跪在各類神仙大佛之前正中的蒲團上，畢恭畢敬地磕上三個響頭，嘴中念念有詞，像模像樣的，搞得像個真的。
有時候我陪她一起拜謁磕頭，有時候我隻是四處東張西望，看看廟裏都有啥新鮮玩意，有啥曆史典故，看看和尚念的經文是哪年的經，看看功德箱裏零落的一角、二角、一元、五元的鈔票躺在裏麵，還有時，我也會給她拍一張虔誠的畫像。女孩子青春總是很短暫的，我要給她留下青春最美的一刻。
我們在清泉寺待的時間比較長。清泉寺被當地人稱為四姑娘廟，聽說特別靈驗，所以每天早上五、六點鍾就有人上山敬香，求婚姻、家庭、事業的都有。有的香客為趕上燒第一爐香，在前日晚十一點便到山上敬香拜佛。
清泉寺依山而建，坐北朝南，古香古色，小巧典雅。因坐勢較高，觀賞需要仰視。寺邊有一股清泉從上往下噴瀉，流入眼前的放生池裏。這裏的人們沿水勢築了一條長龍背馱觀音的彩塑，蛟龍吐水，水花飛濺，魚兒安詳地在池裏嬉戲。
清泉寺的傳說倒是十分生動有趣。相傳一位姓馬的地主為了發財得勢，將自己的三個親生女兒先後賣給達官貴人做小妾。馬家三位姑娘對婚姻深為不滿，終日愁眉不展。隻能和嫂嫂傾吐心中的苦悶。嫂夫人十分珍重姑嫂之間的情誼，也格外同情姑子們的不幸遭遇，百般安慰。
當來人逼婚時，嫂嫂立即把娶親的日子告訴小姑，並協助她們離家外逃，藏匿在深山石洞裏，並給她們送衣送飯。姑嫂的摯愛真情以及共同反抗不幸婚姻的精神感動了上天，於是天神施展法術，把幾位姑娘超脫成為神靈。百姓們也深深敬仰她們的事跡，請來藝匠雕塑四位姑嫂的神像，供奉於大殿裏。
由於年代久遠，也就產生出許多傳奇故事。民風傳“四姑娘”靈驗，向來懲惡揚善，驅邪祛病，有求必應。每逢戰亂年代，有敵人入侵此地，四仙姑便會施展法術，飛牆走壁，保衛家園。
抗戰前期，省保安隊一隊士兵來到這裏，強行拆掉梵堂，當他們開始掀掉寺廟的瓦片時，幾個士兵變得恍恍惚惚，還有以人居然從屋頂掉了下來，弄得半死不活的，頓時百姓紛紛傳說菩薩顯靈了。嚇得這群士兵趕緊作罷，灰溜溜地撤走了。
蘇紅看了刻在石磨上的故事梗概，對四姑娘大為欽佩，纏著我非得把石刻上的圖畫拍下照片。清泉寺的院中有一棵古老的槐樹，上麵被善男信女係滿了紅絲帶，點綴得充滿祥和肅穆的氛圍。殿前有銅鑄的大香爐，煙熏繚繞，四處飄散著香氣。
蘇紅和我在放生池邊上坐了很久，她從包裏拿出麵包，撕成一小塊一小塊地扔池子裏。那些紅色、黑色、白色的大小魚兒通人性地紛紛瞪大眼睛，撒著歡兒遊過來，麵包塊兒在水麵上被這群可愛的小精靈拖著四處遊走，好像給我們表演一個個可愛的節目。魚兒是不怕人的，有時候，你覺得它可憐巴巴地在水中和你對視，向你乞求食物。雖然它們不會表達，但是它們的表情真是超可愛。
據說魚的記憶隻有三秒鍾，三秒之後它就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一切又都變成新的，所以在那小小的魚缸裏，它們永遠不覺得無聊。因為三秒一過，每一個遊過的地方又變成了新的天地，它們可以永遠活在新鮮中。
蘇紅對我說，她寧願是隻魚，三秒一過就什麼都忘記，曾經遇到過的人，曾經做過的事就都可以煙消雲散。可是，蘇紅說，神靈讓她投胎做了人，讓她有了思想，這到底是福還是禍，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我笑話她說，你真是個傷感的姑娘，人都是在痛苦中長大的。沒有記憶，那不就都成了傻子？
蘇紅說，傻人有傻福啊。
後來下山依舊是見廟就拜，見佛燒香，一路走到了山腳下。
我當然不知道，一場暴風疾雨此刻正在醞釀，差點就把我燒胡烤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