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杜的例子是身邊的例子,現身說法,於我觸動很大,是靈魂在顫抖。如果我到了更高一個層次的崗位,我這麼個目中無人法,我這麼粗枝大葉法,我這麼浮躁,華而不實,說不定會摔得比他還要慘。我做了一個無比英明的決定,留下來。留在客運段。那麼,留下來,到底對不對?
我又融入到平日的工作中去,日子過得波瀾不驚。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莫漢,他像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子一樣,辦什麼事都有新鮮感,芝麻大點的小事都要先向郭科長請示彙報,在報上發表篇文章高興得不得了,必定逐字逐句和和原稿對照,發現編輯改動了哪幾個地方,然後去學習研究其中的精妙,為什麼把自己的那幾句給刪了?其實哪有什麼精妙?也許就是報紙地方太小,容納不下,於是就把這幾句給刪了,反正也不影響整體大意。莫漢的文章作為豆腐塊,在版麵上填充,本是可有可無的。再無其它!
莫漢還有個特點,細心。比方說,周一的時候開交班會,開了一半的時候,工會的周主席急匆匆地進來了。進門就問,小時,有吃的嗎,肚子餓了。我看見周主席臉上冒虛汗,臉色蠟黃,趕忙翻箱倒櫃地給他找吃的。可惜沒找著,倒是一旁的莫漢說,我有,主席。
莫漢飛快地給周主席遞過來一包“青食”餅幹,看那個黃色袋子簡單包裝的式樣,還是無糖的老年補鈣產品。我有些吃驚,莫漢也就三十歲的樣子,啥時一步跨入到老年了。按說,他該買普通型的綠皮包裝才對。
周主席有糖尿病,不能飽餐,一頓也就吃個五分飽。開會開到11點多,他餓得吃不消,這是推開宣傳科的大門找食來了。看到莫漢把袋子撕了,還給他忙不疊地倒開水,周主席連聲說,謝謝,謝謝,我吃幾塊就走,人老了,腸胃不行,快撐不住囉!
周主席虛歲五十七,客運段的元老,在工會幹了有十多年了。鐵路的工會主席要比地方的工會主席權力大得多。地方隻是一級群眾組織,而鐵路卻是單位的常委。位次僅在段長、書記、副書記之後,排名老四,幾個副段長卻是要往後排的,是結結實實說話算數的朝中大佬。
莫漢給紙杯添了早已晾好的白開水,恭恭敬敬地遞給周主席。周主席接過來喝一口,笑眯眯地說,莫漢啊,過來多長時間了?
莫漢說,主席,四個多月了呢。
周主席又問他,還適應吧,機關累還是下麵累?
莫漢說,以前把機關想得輕鬆,以為天天一壺開水,一張報紙,一直坐到下班。現在看,以前我的認識有錯誤。我這一整天就沒有閑下來過,屁股落到椅子上的功夫都沒有。其實論自在,還不如在車隊跑車呢!
我靠,我想,這個莫漢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嫌機關累,你可以不來呀?能來機關的都是屁股上插個尾巴,能上躥下跳的。再苦再累,總比在車廂拿墩布拖地、拿刷子清理廁所裏不堪的黃白之物要好些。再說,跑車這麼苦,加上這津貼那津貼的,總體也拿不過機關一半。我心裏冷笑一聲罵他虛偽,嘴上卻沒言語。
周主席說,莫漢啊,在哪個崗位都不容易。機關雖說累一些,用腦多一些,但是很能鍛煉人。機關的信息多一些,想進步還是要在機關多鍛煉鍛煉的。
說話聽音,莫漢轉變得很快,說,主席說得對。剛來機關很不適應,紀律嚴,要求高,感覺各方麵素質都跟不上。在郭科長、時主任的幫助下,總算摸到了一點頭緒。以前光羨慕機關光鮮了,其實論起工作來,比車隊的還要辛苦些。
周主席說,莫漢啊,你這麼說,說明是深有體會的,是了解機關的。我們做了很多的工作,下麵的人還不理解,說養了一大幫子閑人,說什麼把機關一半精減下來都不影響工作。這話是偏激的,沒有經過調查,完全是沒腦子的話。機關中樞如果沒有很好地組織起來的話,那才真正是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莫漢說,主席高屋建瓴,說得極是。車隊跟著機關的部署走,不落實偏了,不用機關老是派包保幹部下去盯控,上上下下就都好幹了。
周主席讚許地點了點頭說,莫漢啊,跟著郭科長好好幹,在黨委這邊鍛煉,出了成績,成熟了,有機會再到工會給我幫幫忙!有事不用客氣,找我去啊。
周主席看我站在一邊陪笑,又親昵地拍拍我的肩膀說,小時,大才子,看了好幾個你操刀的重頭稿件,很有深度,見解非凡,我老頭子看了都為鐵路改革發展振奮呢。好好幹,黨委需要你這個一支筆!又指著莫漢說,莫漢,這方麵你要跟時空多學學,兩條腿走路,機關有的時候就看文字說話,這是現實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