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到電梯口，按了一下下樓的電梯按鈕。數字顯示，11樓的電梯從上麵一層一層過來了。穿梭的數字不停地跳動，黃色的跳躍仿佛在嘲笑我今天的一個又一個小失敗。今天，我真是不該來的。
電梯來了，一步跨進去，隨手按了一樓的按鈕。
電梯沒往下，就是不動彈，過了一會，門又自動開了。
許秘書的臉出現在電梯口，見我一人在裏麵，朝我一本正經地揮揮手，示意我趕緊出來。我不解其意，以為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就趕緊出來。
許秘書說，領導們吃完了，馬上出來。這個電梯隻能盛10個人，你和老宋先等一等，等領導們先下，然後再走。
許秘書按著電梯按鈕不讓它合起來，大約兩三分鍾的功夫，888房間的大小領導簇擁範書記過來了。
見我站在一邊，範書記客氣地說，怎麼不進去啊，小時？
我說，領導先請。我作了一個彎腰的姿勢。
範書記一行進去，果然後麵剩下的就是老宋、我，還有客運段的兩個司機。其他人魚貫而入進到電梯，接著我看著電梯數字不斷翻騰，一層一層地往下降落，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一層。我看到其他幾個人臉色平靜，站在那不說話，候著電梯再次上來。沒有人東張西望，沒有人不停地看手表表示不耐煩的樣子。他們真是好性子！
參加工作多年，他們已經適應了這種不平等，原本從娘胎裏帶出來的一絲野性和抗爭已經被這個外表平靜實則凶險的社會完全馴服了，他們是很好的體製化範本。
我是先來的，應該我先下樓的。我憂傷地想，臉上沒有表情。
是你去適應這個社會，不是社會來適應你。我勸解自己說。等到年紀再大那麼一點點，有一天是不是我也會和電梯周邊的這群人一樣，變得馴良如同被人牽著的小鹿，老老實實聆聽社會規則的話？
都說，人隻有工作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真實的社會生活告訴我，這話是錯的。人一定是有等級的，高一點等級的人一直在次一點等級的人之上，享有著對社會資源方方麵麵的優先使用權。大到房子、權力的分配，小到上廁所、上電梯，他們都把持著無可爭辯的主動權。
所以，我要奮鬥，我要當官，我要搶到發聲的話語權。
我們四個人後來下電梯的時候，範書記的車已經開走了。兩個司機把客運段的車提過來，於書記招呼我上他的車，其他人各找各家，打道回府。
一上車，於書記就說，小時啊，學無止境，不僅僅是學書本知識，更要學會怎麼待人處事，社會遠比你想象的要複雜得多啊！
我說，於書記，我反應慢，以後好好學，爭取盡快成熟起來。
於書記用手指點了點我腦門兒說，坐沒坐相，吃沒吃相。剛上熱菜的時候，我看你翹個二郎腿，兩隻腿在桌子下麵不停晃悠，來來回回蕩秋千。這不行，會讓人覺得你這個人不穩重。小孩子這樣都不行，我們家小濤吃飯如果這個德性，我一定會用筷子敲他腿。
我沉默，都不敢看於書記的眼。
黑色的奧迪A4在路上奔馳，路燈不時透過窗玻璃散落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