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的閉關,不僅關閉的身體,我的心靈也已經封固嚴實,輕易不再對外人開放。我真的長大了,比過去成熟多了。成熟的一個重要標誌,就是能很好地把控自己的表情,嚴守住自己的嘴巴。
我一直認為不再保持對外界的好奇心,不再咋咋呼呼大呼小叫,在任何關鍵的時刻嚴防死守住自己的嘴巴,是人世間的第一美德。我的內心不再動情和柔軟,伸手都能觸摸到深處的老繭和硬塊。
聽到向蕾的悲慘境遇和窘迫的現實狀況,我居然沒有落淚。我麵部平靜如水,沒有半點情緒波動。保持一臉的鎮定和肅靜,我輕言安慰徐春燕說,困難是暫時的,向蕾這麼聰明能幹,以後會有好日子的。也勸徐春燕多多保重身體,不要操心,後人自有後人的生活方式。
徐春燕告訴我說,她小兩口感情基礎不好,經常吵架,小韓的脾氣暴躁,動過幾次手。有幾次向蕾回家,看到她身上的淤青,問她是不是小韓打的?就是咬著牙不承認,說是自己不小心碰的。
再接著逼問,向蕾說,就興他有手,我也有兩隻手的。聽這話,我就知道兩口子幹仗了,但是向蕾柔弱,力氣小,哪能打得過他。現在還年輕,這日子長著呢,吃虧的還不是女孩子?
我這做老人的,兒女都是自己身上的骨頭,身上掉下來的肉,向蕾遭這份罪,我心裏不好受。我是有先見之明的,小韓這個人真的並不適合她。她不聽,當初哭著喊著嫁給他。說是要報他的恩,還他的債,現在可好了,終於領教到了厲害。
我靜靜地坐著,心平氣和地聽徐春燕敘說,仿佛完全不關我的事。臨分別時跟她要了向蕾家的地址,說有時間,會請向蕾吃頓飯,和她好好談談,讓她盡早振作起來。徐春燕聽我如是說,心中欣慰,亦是非常感激,立馬給了我向蕾家的地址,說如果哪天我來了,一定要通知她,她給我們炒好菜,買好酒,又問,你不是最喜歡阿姨做的油燜大蝦嗎?
我說,是啊,一直記得呢,可惜好長時間沒有吃到阿姨做的飯了。
徐春燕說,傻孩子,想吃就過來嘛,阿姨這邊就是你的家,以後一定常來啊!又說,對了,向蕾最近工作調整,要到烏魯木齊隊幹副車長去。這次段上招聘列車長,她的分考得高,北京、上海的線路盡她挑,這個傻孩子偏偏要選個戈壁灘,一家人攔都攔不住。
徐春燕繼續和我說話,女兒工作進步,她的聲音裏麵明顯多了自豪感。她說,我知道向蕾心情不痛快,是要逃離她的小家,躲得遠遠的,越遠越好。烏魯木齊一出門就是六七天,大西北盡是沙子、暴風的,在車上吃個盒飯一口都能吐出好幾塊石子兒,這是何苦來哉?誰不願意自己的兒女過得好,享清福,女兒跑這麼遠,這麼艱苦,我這當娘的心情不好受啊!說著話,徐春燕眼圈通紅通紅的,又是一陣掉淚。
那天和徐春燕分手,我騎著向蕾送我的木蘭,一路飛馳回去。風大,揚塵刮得眼睛生疼。西苑在遠城西北部,黃河的沙土四處揚饊,遇到大風天氣,整個城北到處都是髒兮兮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