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如此，有人心裏怕是和楚清河結下了梁子了。領導是屬於大家的，憑什麼他楚清河一個人獨占。最主要的是，趁領導打球時興致高，有些工作順帶一彙報，領導忙著打球，就點頭過去了。別人沒機會打球，就失去了和宣傳部最高長官套近乎的機會，有些不好在辦公室彙報的工作就不太好處理，有人對楚清河就意見大了。
有意見不隻體現在這一件事上，說來可笑，說來竟然是為了點名的事。名字隻是個符號，稱謂也是個符號，但兩者是不可以混為一談的，中國人尤其講究。有些場所，分明是副職幹部，譬如副書記、副主任之類，叫起來一般是不可以帶“副”字的，是尊敬還是溜須實在難以說清。
路局的宣傳部部長是正處級幹部，此外有兩個副處長、政研會秘書長、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辦公室（簡稱社精辦，有人取其諧音稱“射jing辦”）的主任是也副處級，算是宣傳部的領導幹部，平常也張處、李處地稱呼。
部裏每次開會都要點名，而點名這點小事，卻很令人躊躇。以往沿襲下來的習慣，凡是領導班子成員，必定避諱本名而呼以官名，遇上同姓的書記或者主任，就不知道先是叫誰後是叫誰了。所以，有時就對領導邊看人邊打鉤，等到領導班子成員記下來了，然後才開始對一般幹部點名。對一般幹部，無論年齡大小，一律直呼姓名。
黃部長曾經在會上提議過，建議大家學學中央領導，部裏不要稱呼某某長，一律喊同誌就行。大家會上答應了，會後還是這個長、那個長地叫。
事情總有意外的時候。這天，臨時通知開會，布置一項緊急行動。部長不在單位，由副部長主持會議。苗主任小聲對楚清河說，你上台去點個名，為節省時間，一律直呼其名。
楚清河不知道為什麼苗主任為什麼讓自己上，雖然麵有難色，但還是照名單開始點名。開口直呼姓名的時候，情況很是糟糕，除偶爾有人回答“到”之外，不少在場的領導沉默不答，場麵和氣氛都有幾分尷尬。
不就是點個名嗎？同樣是幹部，也就是崗位不同而已，為什麼偏要弄出個分別來？楚清河很想不通。
此後的第二次點名，黃部長在家。楚清河在台上很嚴肅地開始點名。首先是從黃普的大名叫起，黃部長一愣，隨後便高聲回答“到”。這個辦法還真靈，隨後叫出來的名字之後，聽到的都是響亮的回答。
楚清河並沒為自己使用的這點小小心計帶來的成功感到寬慰。相反，心底生出一種難以名狀的厭惡感來。突然想起初中的時候，有不成文的心理暗示造成的等級排序：班長無疑是最大的官，接下來是副班長，簡直就是撲克裏的大鬼小鬼。接下來是語文、數學、英語課代表，這三科哪一科重要，取決於班主任是教哪一科的，簡直就像官場中上級和下級人員中誰更有“親戚關係”。
再接下來物理、化學課代表，然後才是政治、曆史、地理課代表，重理輕文從小就抓起。再接下來是各組小組長。再接下來，是勞動委員，暗地裏學生們叫垃圾委員，誰叫他管衛生呢。這雖然是個整天與掃帚拖把垃圾堆打交道的活路，但卻很有權力偏袒親近的人少幹活。再接下來是體育課代表，接著是音樂和美術課代表，最後才是啥也不是的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