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跟劉成告辭，安慰他不要著急和悲傷，說吉人自有天相，老人家會好起來的。其實每個人都知道，看眼下這情勢，隻怕老頭很難挺過這一關。
在回來的車上，楚清河想，一個活了80多歲的老頭，對一個已經幾乎沒有任何希望的人，家裏人還是竭盡全力要求醫院搶救，花了很多名貴的藥，動用了各式昂貴的器材，所有這一切不過是做給周圍的人看？還是安慰自己的良心！而一個本來大有希望能夠成活的手指，卻因為區區兩萬元錢，而不得不放棄治療，從而斷送了下半輩子的幸福。命運真是捉弄人。
張明華這時問了楚清河一個問題。他說，楚總編，你認為是劉總編可憐，還是他爸爸可憐？
楚清河說，當然是他爸爸了，這麼大年紀，還要遭這份罪。
張明華說，錯，是劉總編可憐，因為他很快要失去一位財神爺了。
此話咋講？楚清河問。
你還不知道啊，張明華有點幸災樂禍地笑了，要不是劉總編精心料理，隻怕前兩年老頭就一命歸天了。這次劉總真要睡不好覺了。
楚清河說，這不廢話嘛，誰家老人生病，做子女的不難過。
張明華說，就不知道劉總為什麼而難過了。是為了他爸爸，還是其他什麼的。
張明華接下來介紹了劉成的家庭背景。劉成的爸爸是個正師級幹部，從部隊退下來後，身體就一直不好。特別是前幾年得了腦血栓之後，生活就基本不能自理了。劉成要工作，兩口子忙不過來，就請了四個保姆，有專門做飯的，有專門洗衣和護理的，一天兩個，兩個兩個的輪流來，伺候著老頭。
楚清河說，劉總這不很孝順的嗎，一下子雇了四個保姆，一般人根本做不到這樣。
張明華笑笑說，劉總給我們上了生動的一課，他的大義驚天地泣鬼神。反正不管怎麼著，劉總是堅決不能讓這老頭就這麼走了，不能這麼便宜了他。
楚清河不解。
張明華說，劉總的爸爸是師級幹部，離休了，國家每年給他每月支付大約有12000元的離休金。劉總雇了四個保姆，每人每月開支1000元，總共才4000元。
老頭自己單獨住了一間三室一廳180平方的大房子。自從躺倒在床上，吃喝拉撒的不能自理，劉總和他老伴就很少過去了。你想想老頭有時大便都拉在床上，多髒啊。劉總比我們幸福得多，有個好爸爸，剔去4000元的保姆費，他每月還有8000元的進賬呢。這老頭要是一伸腿，劉總不是失去了一個財源！
楚清河點點頭，原來劉成如此痛不欲生。老頭真要走了，他可是每月有很大的一筆損失。這拚著命的搶救是真孝順還是假孝順，還真說不清。
一連幾天，劉成沒有上班。再後來，劉成打來電話，痛心疾首地說老爺子走了。老爺子走得非常痛苦，因為渾身像隻刺蝟一樣插滿了塑料管子，話也說不出來，眼角流著濁淚。
更痛苦的是劉成，他的痛苦還不能表述出來，真的是有苦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