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建同誌的運氣其實是挺不錯的,別看人還是一直荒著,情場失意,官場得意。最近,狗屎運又扣在了他的頭上。原因:趙能局長的親娘歿了。
作為發小,鐵哥們,客運段段長孫濤自然是治喪委員會的主力。孫濤過去奔喪,少不了把狗腿子龐建帶過去幫襯幫襯。
趙局長的老娘八十三了,典型的高壽。在這個吃著毒大米蒸的米飯,咀嚼著添加了滑石粉饅頭的今天,老人還能活到這個年齡應該算是個奇跡,天大的喜事。
在濟州,如果你突然聽到高亢的嗩呐聲,或者有男高音、女高音的歌聲響起,可千萬不要以為這是誰家在為兒女辦喜事兒,而恰恰相反,這大多或許是誰家去世了人,在辦喪事呢!
常言道,人活七十古來稀。到了一定年紀的人過世了,兒女們或者家族裏的長者都會高度重視。而高度重視的標準之一,便看是否按辦喜事的規格把喪事辦得風光體麵。於是人們紛紛請來戲班子和樂隊,一班不行請兩班,兩班不行請三班。總之是一處勝過一處,一浪高過一浪,隻把個喪事半個喜氣洋洋熱火朝天,倒也歡樂。
自然,在城市裏是擺不開席的,老人們的願望也是回歸故土,埋於故土。趙局長的老家在近郊的趙莊。
在趙莊有著這樣一條規矩。當老人去世後,接到信兒的兒女,要從家裏一路哭回娘家,這是農人們日積月累而形成的鄉風民俗。
常言道,閨女是娘的貼身小棉襖,聽到噩耗,做女兒的痛徹心扉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可當她們一路哀號著跌跌撞撞奔到娘家門口時,大多數會有一幫吹鼓手在等待自己。然後在他們吹吹打打的陪伴下哭到老人的靈前。
閨女們的哀傷之情和眼下這吹吹打打高聲歌唱的熱鬧場麵雖冰火兩級卻又和諧相融,隻是不知,此時的她們心中作何感想。
因此,每逢喪事便經常看到這樣矛盾卻又如此和諧的場景。一邊是一群頭戴白帽子、穿著孝服、臂挽黑紗,手拄哀杖的孝子賢孫,眼淚伴著鼻涕,匍匐在地哀哀哭泣,而另一邊前卻是很多個吹鼓手,憋足了勁上躥下跳滿臉興奮地拚命吹奏,而男女歌手們引吭高歌,從名劇名段到流行歌曲,應有盡有,聲情並茂,聲震數裏,這一切都是在司儀煞有其事的導演下,有條不紊,別開生麵,井然有序,煞是融融。
哭是個技術活。總的印象是高低錯落,抑揚有度。會哭的,幾天下來,能保持身體健碩,風采依然不減,更會博得街坊四鄰盆滿缽滿的同情和讚譽。而不會哭的,不等故人入土,便累得個輕則嗓子沙啞,腰酸腿麻,重則癱倒在地,好多天緩不過勁來。
聽哭,也是個技術活,可謂內行聽門道,外行聽熱鬧。每逢誰家喜喪,村人們甚或相鄰村莊的人們便像逢見了大事,屆時,看熱鬧的人會塞滿了街筒子。這時,明白事理的人便通常會指出這支哭的隊伍裏,哪個是兒子,哪個是女婿,哪個是媳婦,哪個是女兒。
經明白人一一核對,往往都很準確。為什麼呢?這時,明白人便通常會在旁邊解析給你聽:所謂,兒哭一聲驚天動地,媳哭一聲虛情假意,婿哭一聲不見淚滴,女兒哭一聲撕心裂肺。
話糙理不糙,雖然這話有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嫌疑,甚至是帶有很大偏見,但大多時候,隻要仔細一對號再稍加分析,還的確是那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