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一段時間,他在家裏的地位牢不可破,占據著很大的優勢,到了老嶽家裏喝酒,嶽父於實都是把他當作領導來對待,翁婿暢談甚歡,人前人後,對於女兒當初的選擇讚不絕口。
新時期也是需要門當戶對的。楚清河一直以為他會以壓倒性的優勢能把於怡鎮住,現在他們又一次到了平起平坐的份兒,才發現當初的設想是多麼的荒唐可笑。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於怡已經明確地提出了分手。
分手就分手吧,你是快樂的,我是幸福的,放開你的手,去追逐自由和幸福吧。
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楚清河知道即使自己貴為處長,也根本阻擋不了曆史發展的洪流。她於怡是曾今見過天的人,心高氣傲,心浮氣躁,不能拖住她進一步前進的後腿。
從簽了離婚協議的那一天起,楚清河學會了買醉。
楚清河的酒量其實是可以的。但是這一段時間他常常醉著回來。
藥能治假病,酒不解真愁。
愁緒籠罩在萬達公館的宅子裏,女主人是不會再回來了, 她什麼都不要。
大樹是小鳥的家,花園是蝴蝶的家,池塘是小魚的家,何處是我的家?
在這個明豔的新式小區裏,楚清河感覺到了孤單、無助,還有一點點的絕望。30歲的人了,還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鄉下當初沒有考學成功和自己一般大的同學,娃兒們都能顛顛地替家裏打醬油了。他把自己的意思多次透露給於怡,於怡總是抱歉地說,對不起,隻要機會合適,我會造出一個活潑可愛的娃兒出來的。現在,還是有一點點忙。
就這麼拖啊拖,拖到現在,於怡如一陣風,被風刮跑了。
楚清河變得有點不願意回到自己的小家裏。打開門,於怡曾經用過的的東西就不可避免地躍入他的眼簾,深深地刺痛他的神經。但是他此刻並不想一股腦兒把它們全部都清理出去。
於是,下了班,他就騎著單車往北關的家裏跑。
那個老式的鐵路小區,還是那麼的破舊,但是人潮人湧的,老人推著小孩出來漫步,許多穿著鐵路製服的職工行色匆匆地上班、下班,喜悅寫在他們的臉上。
這是一個富有人氣的地方。楚清河把自己包裹起來,靜避一隅,默默地療傷。
上班的時候,在洗手間裏,他會鬆緩兩分鍾,盡量延長洗手的時間,一直開著水龍頭,也深深地呼吸,看著鏡中的自己。
倏地,他看見鏡子裏麵一道白光閃過。他吃了一驚,趕緊定睛再仔細地看,沒錯,那是一根白發。
他才30歲,30歲那年,他有了人生的第一根白發。從小清河就聽人說,白發是有傳染性的,有了第一根,馬上很快就會有第二根,第三根。
隻是簡單地將它剪斷是沒有用的,長出來的注定還是白發。清河沒來由地感到了恐慌。他匆匆地拂了拂頭,逃一般回到了辦公室。
那天下午,他就沒有敢在洗手間裏再照一照尊榮,而以前,這是他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