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孫剛不知道,所有的幸福,都是短暫的;而愛情,總是在最初的溫馨過後,帶給你無盡的煩惱。真正的相愛,有時比不愛還要痛苦。
短短的三個月後,在那一年秋天,孫剛和任宇漸漸開始吵架。爭執、鬥氣、埋怨,這些幾乎是所有的戀人不可避免的歸宿,隻是在個性都很強的他倆身上,尤其明顯。
無休無止的爭吵,慢慢地使所有曾經的浪漫黯然失色,他倆經常半天相向而坐,卻找不到一句話說。於是,就在那個秋天,孫剛恢複了喝酒、鬥毆,以及一支接一支地抽煙。
任宇進入濟州客運段西安車隊,孫濤答應她,隻要機會來了,有名額,第一個考慮的就是她。
絡腮胡子催過,他的老婆夏穎是鐵路職工,知道內情,這事著急不得,大領導也得看更大領導的臉色。客運段進不進人,是要指標的。鐵路局給了名額,才好具體操辦這事,到時候盯緊點就是。既然大頭兒發了話,耐心等著就是。
很煩躁的一個下午,孫剛又是那樣悶著頭不停地吸煙,任宇突然一把抓過他嘴裏的半截煙,狠狠扔在地上,麵無表情地說:我懷孕了。
孫剛在那一刻陡然失去了打群架時的沉穩。他看著半蹲在牆角抽泣的任宇,焦躁地來回踱步。
第二天,孫剛急急找到劉不凡。幫哥們想個辦法,孫剛說。
劉不凡輕描淡寫地笑了一下,他遞給孫剛一支煙,說,這有啥,馬玉跟黃河大橋下那個墮胎的個體醫生可熟了。
對孫剛而言,無疑是不幸的一天。那天上午,孫剛攬著任宇,跟著劉不凡和馬玉向黃河大橋走去時,他不會想到,就在這個尋常的冬日裏,他即將失去他一生的最愛。
他們快到橋頭時,任宇突然對孫剛說:我不想去了。
你不是開玩笑吧?孫剛有點生氣,在家不都說好了嗎?
是啊,是啊,馬玉也說,都已經跟醫生講好了,絕對不痛,也不危險,而且,半點風聲不露。
我不是怕什麼,任宇變得罕見地堅決,這也是一條命啊,何況,我是這條命的母親。
你以為這隻是為了我?三哥氣得直舞拳頭,我反正是爛仔一個,而你呢?我是怕別人笑你,怕你爸媽受不了!
別逼我,任宇眼裏淚光隱隱閃動,她盡量溫柔地靠在孫剛胸前,說,隻要將來你到了婚齡,咱倆就結婚,我讓別人嚼兩年舌頭,也無所謂。
不要說了,孫剛不耐煩地推開任宇,以後的事,誰說得清楚?反正你不把這狗東西打掉,咱們就沒什麼將來。
“啪”地一聲脆響,三哥臉上火辣辣地一麻,他看到任宇象母老虎似的咆哮起來,狗東西?你罵自己的親骨肉是狗東西?虎毒不食子,你這麼逼我,還是人嗎?
我受夠了,孫剛看著披頭散發手舞足蹈的任宇,她是那樣地歇斯底裏,而他是又如此的無可奈何,是的,他們曾經相愛,但愛又如何?孫剛突然感到說不出的無聊,他大吼一聲,我再也受不了你了!掉頭就走。
哎,等等我。馬玉向孫剛追去。
孫剛象隻無頭蒼蠅,漫無目的地走著。馬玉一路小跑,跟在後麵,關切而乖巧。
好一會兒,她試探著說,如果你實在煩,幹脆出去散散心,過兩天再回去,任宇也就冷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