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宮中已是戌時三刻,剛一下馬車就聽得一聲響亮呼喊:“殿下嘞,你可算是回來了!”
快步跑上來的人死死扯住她的袖子,哭訴道:“殿下可算是回來了,太後娘娘給奴婢下了死命令,說今兒個若是沒能將您帶到他她跟前,準要打個屁股開花!”
“玲姑姑可真能說笑,皇祖母平日裏可把你當個寶來看的,哪能下得了手。”她瞧見了人,立馬笑吟吟道,轉口又將疑惑問了出聲:“本來朝鸞一回宮裏就要去給皇祖母請安的,可是聽那些個嬤嬤說皇祖母潛心修佛,不喜人打擾了去。”
“殿下哪能同別人比?太後娘娘聽著您回來的時候,樂的直從椅上蹦了起來,可勁兒歡喜呢。”玲姑姑笑眯眯的拉著她的手,往外拉扯:“咱也別嘮嗑了,讓太後娘娘見見,讓她歡喜了才是正事兒。”
“好好好!玲姑姑我聽你的還不成,隻是總得讓我囑咐她們兩句?”玲姑姑聽言這才收住了步子,青鴛一脫離她的束縛,立馬叫了一旁的小丫頭片子秋茵過來:“立馬派了人去五殿下宮裏,說本宮要去給太後娘娘請安,所以叫她不用等著本宮一同用膳了。”
“奴婢知道了!”秋茵乖巧的點頭。
太後宮裏邊的擺設格局瞧著異常簡潔,青鴛生生直住了腳步。
忍不住紅了眼,小聲道:“皇祖母是個喜花紅柳綠的。”
玲姑姑也忍不住歎了口氣:“太後娘娘一直自責當年沒能護住蘇家,便是殿下入皇陵的事兒也沒能……”
“父皇當日是鐵了心要鏟除蘇家,若不是祖母相勸,恐怕他連母後也不會放過的。”青鴛低頭笑了下,對這個父皇是徹底死了心:“可是他未曾想到,母後那般要強的一個人,怎會願意苟活於世。”
玲久跟著歎了口氣,跨過門檻,響聲道了句:“殿下這邊請……”青鴛立馬禁口。
“鴛丫頭,快過來!讓皇祖母好生瞧瞧,可有缺了斤少了兩?”太後遠遠就笑吟吟的招呼了她,拍拍身邊的塌沿。
青鴛從善若流的順著她手的位置坐下,乖巧的喚了聲:“皇祖母。”
“誒!好丫頭。”太後立馬應了聲,摸著她發髻一臉驕傲歡喜:“鴛丫頭長的可是越發好看了,明個兒可得將那些青年才俊迷的暈頭轉向。”
“皇祖母可真能說笑,就阿鴛這模樣,在皇姐妹中充其量隻能算個姿色平平。”
她如今別的沒有,自知之明還是有些的,若說以前還能仗著蘇家的權勢同父皇的寵愛去自視過高,現在一無所有的她也不得不認清狀況。
“瞎說!這一個任性自負、撐不起場麵的,一個目光短淺、怯懦無能的,哪個能同你比?”她如今是看自家的孩子,越看越歡喜,口上叨叨個不停:“周家那小子眼瞎,娶了那四丫頭也好,省得你嫁過去吃苦,皇祖母早就同你說過那小子配不上你。”
她笑吟吟的接了口:“那依皇祖母這火眼金睛,天底下可還有誰配得上阿鴛?”
太後一時興致來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股腦倒了起來:“皇祖母見寧家那小子就不錯,模樣生的周正,身子骨也好,主要是脾性老實好欺,是個疼人的。”
“老實好欺?”青鴛想了想寧連那一身的正氣凜然,搖了搖頭,哭笑不得的:“皇祖母這是從哪得出的結論?”
“你皇祖母有那次看錯過人?”見她還要苦口婆心的勸,青鴛連忙扯開了話題,模樣苦楚可憐:“皇祖母,說起這婚嫁之事,阿鴛昨個方一回宮徐氏她就咄咄相逼,青鴛唯恐日後她會隨意給我編排個夫婿。”
“阿鴛嫁於誰倒是無所謂,隻是若是徐氏的黨羽,我日後還有何顏麵去麵對蘇家上下?”
太後聽了眉頭一皺,拍著她手安撫起來:“鴛丫頭放心,這可是你一輩子的大事,皇祖母若是執意不同意,皇帝也是沒得辦法的。”
她眼眶幹澀發熱,羞愧難當:“阿鴛給皇祖母添麻煩了。”
早些年自己任性妄為,那些子爛攤子全是皇祖母暗地裏處理的,如今自己還是得,真真是無用!
“傻孩子。”太後抱了抱她,語氣輕柔:“以後可要好好的,皇祖母才能放的下心。”
當夜青鴛睡的極不踏實,她反反複複的在做相同一個夢,場景離奇而又悲哀。
夢裏她著了身繁瑣宮裝,妝容精致華美,疲懶的歪躺在貴妃塌上,宮婢遞上來的鳩酒清香而甘醇,她十分幹脆利落的起身舉杯飲下,沒有分毫遲疑,儀態端莊得體,隻是那一腔的悔恨燒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