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蟬輕鳴,夏意轉濃。
陽光透過綠意換著地方要鑽進屋子裏,絹紗窗格子擋不住,光影便肆無忌憚把斑駁的影子印在室內,房間裏傳來幾聲嬰兒的哭泣聲,還有幾聲細細地呢喃聲。
數月轉眼而過,曾經的殤王府早已成了記憶,殤王爺也早已不是殤王爺了。
若是變化,不是殤煜寒的醒來,而是殤國皇帝殤離和愛妃的失蹤,以及瑜國皇帝瑜君的退位,新帝即位,施行新政,兩國交好合作令彼此更加強盛。
籠煙湖畔,風漸起,空氣中忽然有些涼意。
籠煙地處南方,天氣本是很好,隻是漸漸的,朦朦的天空中不知什麼時候起,竟然飄起了細密雨線,絲絲綿密,如江南詩語一般,如絲如縷,灑落大地。
籠煙湖麵被敲打得不再平靜,泛起層層的漣漪。
黑色的長靴被淅淅瀝瀝得打濕,那人站了許久,像等待著什麼一般,清冷的眸子怔怔地望著湖水出神。雨下得不大,卻將眼前的景物籠罩得朦朦朧朧,讓人看不真切。
殤離負手而立,黑色長衫在白茫茫的一片中尤為顯眼。
眼前是滿湖的蓮花,迎雨而立,淡淡的酒香氣縈繞周圍,挺拔的枝葉纖細卻不柔軟,直挺挺的,在風中搖曳。
一陣腳步聲,極輕極緩,行了片刻,落在殤離的身後。“離……”
依稀記得那些時候,數年之前,驚鴻一瞥,殤離便認定了的那個女子,眼前景物似也跟著漸漸模糊,與現在的景物重合在一起,煙雨依然蒙蒙,人卻不知歸於何處。
時光真不待人,歲月催人老。“君,也許我們都錯了。”殤離對著空氣輕喃著。
時過境遷,心境都發生了天差地別的變化,這數年之中,痛過,苦過,心酸過,更是追悔過,如今他們都一步一步挺了過來,現在再看,隻覺百味陳雜,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離,一切都無可挽回了,能留在這裏陪著嵐兒便好了……”
“嗬嗬,我們那時什麼都不懂,千算萬算,也不會想到現在你我會是這般心境。”
瑜君笑了一笑,沒有回話,而清晰的腳步聲又在身後響起,一步一步,堅定有力,沉重而緩慢,似乎這世間真有什麼千難萬難的事也阻擋不了他一般,朝著他們越來越近。
細雨似乎還沒有停的跡象,冷冷而下,籠罩著世間汲汲營營的一切,恍如仙境。
無論是殤離還是瑜君,再堅定再鋒利的背影也已被塵世磨平了棱角,早已不似那多年之前了,寂寞地站在那裏,需要以個與他們比肩俯瞰天地之闊的人。
“殤離,瑜君……”
“穀月,這一切也該結束了。”瑜君輕喃,看向那如謫仙一般的男子。
過去的種種畫麵一般地閃現在三人眼前,這數年的痛苦與淚水,死死生生,在他三人糾纏的視線中早已顯得微不足道起來,世界之闊,卻早已容不在他三人眼裏。
紅塵萬丈,他們看到的,隻是一片迷蒙的籠煙湖。
不知何時,穀月站在了他們身旁,與這位君王肩比肩地站在一起,一同看著那隨風輕搖的雪白蓮花,一同懷念著某些人,回憶著某些畫麵。
“天下再大,在我眼裏,也不過微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