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一 改變(二)(1 / 2)

戰火的曲調一如一首逐漸高昂的交響曲,當聽眾的意誌跟隨節奏鼓蕩至極點,如若出現驟然的變奏便會顯得突兀而破壞氣氛,於是,這樣的事情是被聽眾們嚴格禁止的。至少當劍與血的混響抵達索菲城的城門時,索菲城守軍的任何動作都顯得亡羊補牢。而諾蘭德軍也不會再給索菲城守軍喘息的機會。

亞美亞妮的誘餌計劃使索菲城守軍無意中放棄攻擊諾蘭德軍騎士隊的最佳時機,城牆上的重弩並非固定弩炮,它實際沒有所謂的死角,先前卻虛造誘餌式的死角,為了讓諾蘭德軍騎士隊精準無誤的踩中陷阱,重弩們紛紛將火力浪費在驅趕諾蘭德軍騎士隊進入陷阱的過程中。而當諾蘭德軍騎士隊出人意料地避開陷阱時,重弩慌忙的集火雖然略有收成,但終究錯過最佳時機,戰果始終不如人意。

而同樣的事在不同的人眼中往往有著不同的意義,索菲城守軍的亡羊補牢,在阿蘭薩和金·蓋茨看來,或許更像垂死掙紮,亞美亞妮失敗了一個詭計,卻沒有將下一個詭計準備充足,或者,她根本沒有準備好後路。

不知為何,阿蘭薩忽然想起一句荊棘大陸上有名的精靈古諺語:“自信死於自傲。”

當一個人把才幹,哪怕是運用陰謀詭計的智慧,標榜成可以將他人踩在腳下的資本時,這個人往往已經站在別人的腳前。

當騎士隊幾次自由穿插,將所有站著的民兵放倒,並迅速整理隊形,再次與索菲城收起的吊橋拉開一段衝刺距離時,對方垂死掙紮的意味便更加濃厚了。蘇菲城守軍的弩箭還在奮力地劃開空氣,成效卻越來越低,沒有了民兵的阻攔,騎士隊閃避弩箭的動作已然毫不費力。上一次索菲城城牆上的一波弩射可以放倒三到四名重騎士,這一次能夠擊殺一名重騎士都顯乏力。

而在領軍衝刺的伊莉塔看來,下一次衝刺,僅靠這支戰力優良的騎士隊就可以提前為這場戰爭畫下句點。

方才的幾次衝刺在她鎧甲的藍色布料上摻雜大片豔紅,沒有她的血。黑夜之中,不太清晰的視線讓伊莉塔身上的鎧甲如同一道靜止而又沸騰的火焰,以一種凜冽人心的色調在人眼中燃燒。

然而,她的麵容始終保持騎士的端莊和肅然。這讓城牆上的亞美亞妮非常抓狂,甚至不惜暴露出魔法師的位置,也要用一顆顆低級的火球轟中她,凝實的魔法元素卻被伊莉塔一劍輕描淡寫地破解掉,順便取出馬鞍上的弓箭將魔法師解決,雖然伊莉塔的騎射技術並不高超,但如此簡短的距離,命中目標根本不難,

此時,完全融入戰鬥中的伊莉塔才抽出一點空閑,目光四顧,終於找到緩緩向她走來的西裏爾。

她的戰馬早在先前被一支呼嘯的弩箭穿過頭顱,但即便沒有坐騎,良好的體能依舊讓西裏爾以不慢的速度在戰場上穿插,一身流光的神器鎧甲早被敵人的血液覆蓋,這些品質不凡的裝備有著自己的靈性,這意味著,這一次屠殺留下的鮮血會被這身鎧甲吸收,令它愈發冷漠和殘暴,再也洗不掉了。

濃鬱的黑夜中,伊莉塔竟一時看不清西裏爾的表情。

隻見她隨手甩掉長劍“孔雀”上的血珠,用淡淡的聲音說:“給我一匹馬。”

城牆上又響起重弩上膛的聲音。

伊莉塔立即發覺自己沒有驚愕的時間,她回答道:“確實多了一些馬。”

隨後,如一道摻在赤色戰火中的黑火的女孩,朝身後的隊伍打了幾個簡單的手勢,就有一名騎士牽著一匹失去主人的戰馬上來,將馬繩交到西裏爾手中。她跨到背上,就像一朵鮮花觸到泥土,綻放的卻是一朵朵冰冷的鋒芒。

待西裏爾淡然地檢查身上的裝備過後,伊莉塔才開口繼續說:“對方又要發射弩箭了,你帶著隊伍在戰場上繞一圈,把速度拉到最高,我去打開城門。”

然而,西裏爾卻搖了搖頭。

她先是回頭看了一眼後方,由數十架飛艇圍繞成的營地中,一座高台在黑夜裏顯現出模糊的輪廊,其上幾個模糊的黑影,或許就是阿蘭薩等人。而後,她的視線才落在對麵的城門上。

西裏爾的聲音裏根本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如若阿蘭薩在場,恐怕也會吃驚會有如此毫無波瀾的靈魂點。她安靜的說:“還是我去吧。”

仿佛隻是為一件簡單的事下了一個簡單的決定。

未等伊莉塔答應,西裏爾已經策馬而出,朝緊緊貼在城門上的吊橋飛奔而去。

“西裏爾!”

伊莉塔試圖叫住她,但對方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聲音,戰馬的步伐又快了幾分。伊莉塔隻能默默自語:“別忘了我曾經告訴你的……”

她發現,殺戮已經迷惑了西裏爾的雙眼。

在戰亂的年代,舉起屠刀的人並不少,但他們各自都有理由或者借口,或大義的以殺止殺,或邪意的為野心而殺,無論如何,隻要找到一個可以寬慰自己的借口,思想才不會被扭曲。而純粹的殺戮,是最不應該出現的。

它會泯滅,心底最後的一絲血性,而到那時,殺戮已然沒有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