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爆發出一陣陣喝彩聲,他們沸騰著,呼喊著,期待著儈子手一刀斬斷人頭的快感。他們的歡呼甚至蓋過了總管家的演講,盡管魔法師再次為總管家疊加了幾次擴音魔法,總管家慷慨激昂的話語也隻有幾個不連續的詞彙最終突破屏障流入觀眾們的耳朵,他的聲音越響亮,觀眾們的喝彩和歡呼就越劇烈。
“嘛,我說……”
阿蘭薩在人群裏扭頭朝漢庫克說了幾句,他的話毫無懸念的被音浪掩埋了。漢庫克隻好搖頭表示她沒有聽清楚他說了什麼。
圓台上的總管家使出全力也不能讓他的聲音變得太大了,這也正符合他的意願,說得太清楚反而還有說錯話的可能。他的嘴巴不停張合,卻連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說了什麼,隻是,憑借誇張的手勢和動作,每一次他都能讓人聲更鼎沸一些,他將一場公開處決成功轉變為馬戲團壓軸戲即將開演的節奏。
片刻之後,總管家忽然彎腰鞠躬,表示他的演講已經結束。觀眾們默契地安靜下來,隻是他們的眼神中充滿興奮,正繼續著下一輪呐喊的能量。而人群外圍正不斷加入新的觀眾,其中甚至不乏年幼的孩子,或者出生在富裕的家庭,或者出聲在比較貧瘠的家庭,此時皆是一邊露出天真的童顏,一邊坐在父親的肩膀上好奇的張望著,仿佛參加喜慶的節日裏才有的遊園會。
“切!”
阿蘭薩不禁對周圍的一切發出鄙夷的聲音。
漢庫克已經擠到阿蘭薩身旁,兜帽下的眼睛微微一轉,說:“這是常態,阿蘭薩……不是每一名犯人都有資格被處決的,而對這些擁有富貴等級的人們來說,每一次處決有資格被處決的犯人,都是對他們的權益的捍衛。”
周圍沒有了呐喊聲,漢庫克的話才得以清晰的進入阿蘭薩的耳朵,所幸兩人身邊的“觀眾”都是由諾蘭德軍戰士偽裝的,不然,漢庫克的話恐怕會引起不少人的謾罵。對於摻入洪流中卻艱難順流而上的人們而言,一切批判和質疑都應該被消滅,以捍衛他們順流而上的決心。
這時,總管家緩緩從圓台退下,他剛剛在圓台側麵站定,早已準備就緒的四名魔法師便齊聲吟唱咒語,通道穩固,一種針對魔法傳送的保護魔法,防止魔法傳送時有人使用空間禁錮魔法阻斷。隨著他們的吟唱聲,圓台中央亮起一座炫目的魔法陣,下一刻,三道模糊的人影便出現在魔法陣中——這是處決重犯才會見到的形式,通過魔法傳送直接將犯人送到斬首台上,最大限度減少押韻犯人途中可能出現的意外。
不一會,三道人影便在眾人眼中清晰,是兩名戰力不俗的萊恩家族戰士,夾在他們中央的便是犯人,她身穿白色而樸素的囚服,帶有禁魔和虛弱附魔的鐐銬束縛了她的手腳,人們還看不清她的麵貌,處決方用黑色的頭罩套住了她的頭,隻是幾束發絲從黑色頭罩下露出,孤零零的蜷縮在她的肩膀上,顯得雜亂而憔悴。
阿蘭薩不知該放鬆還是緊張,他用力的吸入一口冷冽的空氣,將其變成一團炙熱從鼻腔中呼出。靈魂感應能力已經告訴他答案,他說:“嘛,是她,沒錯。”
二十餘名諾蘭德軍戰士不覺將手探向衣袍內部,緊緊握住準備好的匕首,進入中央廣場被命令禁止攜帶武器,唯一可以藏起來的匕首便成為他們此時僅有的力量,但哪怕隻有一把匕首,這二十餘名諾蘭德軍戰士所爆發的戰力也不可忽視,他們皆是諾蘭德軍中的精銳,每個人都有中級軍官以上的頭銜,而領隊的便是諾蘭德軍中與“嗜血者”米洛克齊名的“戰爭狂徒”,哈魯。
哈魯與米洛克有著一樣的大塊頭,心思卻慎密得多,他一邊暗自用手勢壓製自己的手下,一邊附到阿蘭薩耳邊問:“大人,動手麼?”
既然已經確認伊莉塔的身份,那麼,現在就是最佳的時機。
“先等等。”
未等阿蘭薩說話,漢庫克卻率先回答,她的臉龐隱藏在兜帽之下,但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視線正集中在圓台上方的伊莉塔身上。她沒有多做解釋,而是說:“我出手的時候,你們再行動。”
聞言,阿蘭薩隻好點頭,由於不熟悉伊克斯城和敵人的陣勢,他先前並沒有明確動手的信號。
這時,儈子手已經掀開了伊莉塔的頭罩。
她的臉色蒼白,帶著些許稚氣的謹慎表情早已不再定格於她的臉龐,取而代之的是迷惘和無助。她的雙眼空洞,視線似乎難以凝成焦距,但她依舊緩慢的轉動腦袋,目光從圓台下方的人群中掠過,她似乎沒有看到阿蘭薩,人在任務自己即將死亡時,一切都顯得不重要了。
人群稍稍停止,隨後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聲。
“殺了她!”
“背叛者!”
或唯一可以慶幸的事,這些人還保持了一些風範,沒有做出往伊莉塔身上丟東西的舉動,他們認為這樣的行為不符合他們的身份,但他們是期望這樣的,所以總有人能夠讓他們感到心理滿足——不知是哪一位英勇的窮人丟出了他的臭鞋子,仿佛熟能生巧般,鞋底正好打在伊莉塔的臉上,留下一抹淡淡的鞋印。於是,人群中又爆發出一陣愉悅的嗤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