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阿蘭薩已經平靜心緒。
馬兒的步調不急不緩。踏著夜色行進。西裏爾與阿蘭薩並行,卻仿佛生怕打破這夜的靜寂,雙方都沒有言語。如同一曲兀長而沉悶的樂章,而當焦躁的人們焦躁至臨街點,以為最後一聲高音將來臨時,卻是出乎意料的結果。
西裏爾張開嘴,想說些什麼,阿蘭薩卻忽然勒馬停下,打破了她開口的勇氣——原來兩人已到達伊莉塔的居所前。
她隻好又閉上嘴巴,假裝什麼都沒想說。
阿蘭薩翻身下馬,轉頭看了一眼刻意站在他身後的西裏爾,見對方點頭,他才宛若得到一點鼓勵,深吸一口氣,推開麵前虛掩的門。這間居所是諾蘭德城重建時,特別贈予伊莉塔的,事實上,無論是在愛麗絲要塞還是諾蘭德城,甚至在不屬於凱伊州權利核心的伊蘭城,阿蘭薩都為荊棘傭兵團的成員們安排了良好的生活環境。這是他的舉手之勞。
西裏爾並沒有跟隨阿蘭薩進入房屋,而是選擇在門口等候。
阿蘭薩走進房屋的第一件事,是用眼睛環繞一圈四周,可當屋內的陳設落入眼中,阿蘭薩卻感到一絲失望和些許無奈——這裏還是伊莉塔離開時,把所有的東西都搬走後的樣子,哪怕此時它們的主人已經回到這裏。
伊莉塔正坐在客廳的茶幾前,由於剛被救回不久,她的身體已然處於虛弱狀態,隻是已經可以自由活動,麵容也不再蒼白,甚至些許透出往時的嚴謹。
阿蘭薩坐在伊莉塔麵前,張了張口,卻找不到更好的話語,隻好牽起笑臉,用尷尬的語氣說:“嘛,你找我?”
“你把我救出來,卻不主動找過我。”
伊莉塔看向阿蘭薩,眼神中沒有波瀾,她回答:“所以,我隻能把你找出來了。”
“呃……”
白發少年盡量避開少女的視線,目光也不知落到哪處,說:“嘛,你知道,還有很多事要善後……”
“為什麼救我?”
伊莉塔卻直切主題。
阿蘭薩的神情當即愣住,對方的果斷讓他無所適從,他一邊輕微的挪動身子,試圖在並不狹窄的獸皮沙發上找一個更舒服些的位置,一邊思索著說:“我……嘛,這是荊棘傭兵團共同的決定……並不是我個人的意誌……”
少女的臉上立即劃過一抹失望。
她笑了兩聲,說:“是嗎,我還以為你良心發現了。”
她的語調冰冷,以至於阿蘭薩猛然心驚。
他咬了咬牙,麵露苦色,視線終於對上伊莉塔的眼睛,說:“嘛,你一定要這麼逼我麼?”
“我沒有逼你。”
伊莉塔搖頭,說:“是你在逼你自己。”
“我……”
阿蘭薩突然語塞,此時夜色正濃,月光卻趁著滿地積雪漫開一片片潔白,正好穿過窗台,染過茶幾的兩側的人影。縈繞著的是一種寧靜,而呢喃不清的味道。
在這寧靜中僵持良久之後,白發少年才搖了搖頭,將發間的月光抖落,他歎口氣,說:“嘛……我,我不想……”
他的聲音中途轉折,新的語調卻似乞丐乞討時的哀求,說:“我不想你離我而去……”
“為什麼呢?”
伊莉塔卻鍥而不舍,說:“我已經沒有利用的價值了,我沒有金·蓋茨那樣完美的謀略,也沒有大青山那樣稀少的能力。而你也不缺少女人,漢庫克就很不錯,她雖然冷傲,但我看得出來,她在關心你。而且,隻要你願意,西裏爾也隨時會變成你的女人。”
“女人總是想要各種各樣的理由,可是哪有什麼理由呢?”
阿蘭薩苦笑一聲,說:“嘛,我不想讓你離開我,所以我把你救回來,就是這樣。”
“嘭!”
突然的響聲把阿蘭薩嚇了一跳,是伊莉塔用手拍擊茶幾的聲響,她的麵色閃過一抹痛苦,顯然這次發力讓她倍感吃力,但她依舊站起身,語調是忍無可忍,說:“好,你不想讓我離開你,那就給我一個留下來的理由!是的,理由,我要的就是理由,不管是什麼樣的!”
她以為他不明白,她隻是想要一個可以讓她原諒他的過錯,留在這裏的理由而已。
阿蘭薩卻遲疑了,他不是不明白,而是無法給予她理由。因為阿蘭薩清楚,他來到伊莉塔的居所之前,是從漢庫克的房間裏步出的。
“嘛,對不起……”
他也站起身,灰沉的臉色被月光塗抹清晰,他想了想,才說:“我可以給你一個理由,但不是現在。”
“為什麼?”
“我……”
阿蘭薩用力的用手揉搓頭發,似乎找不到更好的說辭,以至於連他自已也感到自己太遲疑時,他才開口說:“我……需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