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個計劃隨著阿蘭薩的聲音衝入耳朵時,金·蓋茨全身上下當即滲透出冷汗,此時已是冬去春來之際,氣溫早有一股淡淡的暖意,但他還是猛地打了一個哆嗦,下意識拉緊衣裳。
所幸阿蘭薩並未將這個計劃全盤交由金·蓋茨完成,在此之前,或晦澀或直白,他早就為這個計劃鋪設了一小部分道路。
這一小部分,剛好蓋過計劃中每一個至關重要的節點。
“嘛,如此一來……”
阿蘭薩的食指指背敲擊著圓桌會議室內的環形桌桌麵,看向身側的胖子,說:“或許還有一些可能性能夠導致這個計劃失敗,但我們會在有限的時間裏填補它的,對嗎?”
金·蓋茨的臉色略微蒼白,但他聽出了阿蘭薩語氣中的堅決和不容置疑,也就是說,這個計劃,勢在必行。
他一邊壓製心中不安的鼓點,一邊朝阿蘭薩點了點頭。
“很好!”阿蘭薩用力地拍了拍手。
奇怪的是,這個計劃提出時,與金·蓋茨相反,老福利特的臉上竟沒有過多表情,溝壑遍布的臉上甚至透出一點點欣喜。
阿蘭薩不可能忽視他,當下轉頭,問道:“福利特爺爺……您有什麼更好的計劃嗎?”
“沒有。”
老福利特回答,隨後才解釋說:“殿下,我感到欣喜,這是因為……您與您的父親,越來越像了……”
“父親?”
阿蘭薩微微詫異,他沒想到老福利特會突然提起他,這就像藏在箱子裏的東西又被翻出來,既然提起了,阿蘭薩就不可能再若無其事地把它放回箱子裏去。他忽然沉默,片刻之後,才詢問般開口說:“您是說……如果換做父親,他也會這麼決定?”
老福利特肯定地點頭:“我曾服侍國王陛下多年……陛下處理事務向來果斷,甚至雷厲風行,若陛下在場,他的決定,肯定與殿下一樣。”
聞言,阿蘭薩如釋重負般舒出口氣,隨後安安穩穩的坐在椅子上。
老福利特卻並未就此停止,他站起來,麵對阿蘭薩,慎重的說:“殿下,既然您已經打下黑鏈堡,那麼,有一件事,是該讓您知道了……”
阿蘭薩雙眉微皺,他前傾了身子,卻未等開口,老福利特已繼續說道:“在您尚在繈褓中時,即您被抱上祭壇的前一晚……陛下在黑鏈堡內留下一尊他的雕像,他曾吩咐過,等您接任萊恩家族後,就把這尊雕像呈現給您。”
這個消息,對阿蘭薩而言,絕對是突兀而震撼的,以至於他猛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這意味著,在他記憶中清晰但模糊的父親,留了一樣東西給他!
他的喉嚨瞬間幹澀,聲音也開始顫抖,說:“這雕像……現在在哪?”
老福利特搖了搖頭,給予阿蘭薩一個模糊的答複,說:“阿爾西斯公爵上任後,這尊雕像就被秘密清除了……但我想,這尊雕像一定還在黑鏈堡中。”
短暫的激動後,阿蘭薩已經平靜下來,說:“嘛,我明白了,那麼,福利特爺爺接管黑鏈堡後,一定要派人把這尊雕像找出來。另外……”
他頓了頓,似乎沒有完全打定注意,但還是說道:“伊莉塔現在是萊恩家族的新家主,正式的上任儀式要在軍隊休整完畢後才開始準備,嘛……我是說,伊莉塔的執政能力,肯定是需要輔佐的,而在執行命令的優先級上,先是我的,才是她的,我想,兩位明白我的意思。”
金·蓋茨和老福利特皆點了點頭。
會議稍後結束,金·蓋茨和老福利特不得不打消回籠覺的念頭,返回各自的居所稍作整理後,便撕開阿蘭薩給予的,含有黑鏈堡新坐標的魔法傳送卷軸,進入黑鏈堡——他們有必要在天明之前,做好最充分的準備,以便從容接手黑鏈堡的事務。
阿蘭薩卻難得的閑了下來。
他沒有立即離開圓桌會議室,而是用雙手撐住下巴,也不知在思索什麼,任由時間在身旁一點一滴流逝。
直到周圍的黑暗逐漸被光明驅散,雙陽重疊的光輝再次交印在天空。
阿蘭薩這才起身,同時從肺中吐出一口沉積的濁氣。他想了想,卻是朝自己的辦公室行去,這裏有一間洗漱室,就是為了應付王子殿下偶爾的通宵工作。
阿蘭薩卸下身上的寂靜套裝,這身裝備從朝阿內斯特山穀進發開始就一直披在他的身上,此時卸下,他忽然有種解脫束縛的錯覺。他扭了扭筋骨,步進洗漱間,通過鑲在牆上的金邊鏡子,阿蘭薩終於再次看到自己的麵龐。
臉上的胡渣已經長至彎卷的程度,白色的頭發同樣長而雜亂,加上隱隱疲倦的神態,以及眼角細微的血絲,阿蘭薩忽然覺得鏡子中的這個人像極了落魄的流浪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