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浦同學的家族計劃
三年B班班長.高浦真一(十五)察覺到了那個征兆--那是在梅雨季也差不多快要結束的,初夏的某一個時期.
「戀愛..」
不由自主地歪著頭,喃喃自語。那雙甚至為他贏得眠地葳封號的小眼睛,正專注地追逐教室角落的一對男女的動向。
「你剛說了什麼嗎,」
在一旁問話的,是青梅竹馬兼摯友的田村。現在明明就是午休時間,他居然翻開曆史課外讀物閱讀,從這點可以讓人感受到他的不起眼是多麼根深蒂固。
「不,沒什麼..」
拋下一句「這樣啊」,摯友二話不說回到了自己一個人的世界裏。接著又再次看向教室的角落,然後,緩緩地環顧四周。
高浦注意到了.
這是某國,某縣,某市內的某國中。在那間教室裏,暗潮洶湧.而自己身在這股看不見的潮流中,就快要落伍了--
***
在占地廣大的宅邸北側--
在飽含初夏濕氣、充滿草木氣息的林木深處,那棟別館就座落在那裏。從前是作為住在這裏的傭人們的起居室.戰後,在大規模改建工程施工之際,這棟小屋原先預定拆除.在施工期間一度作為工人的休息場所,隨著日子過去,竟然忘記拆除,結果就在一團混亂之際,被棄置在那裏不了了之.就外觀上來看,不過是一間快要腐爛掉的木造小屋,地基也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整棟屋子傾斜歪向一邊。是棟讓人不知該怎麼處理的房屋。
然而--
「痛死了!」
高浦匍匐前進,鑽過鐵絲網下頭,鐵絲網紮到高浦的背,他痛得哇哇叫。現在為了要進去那棟破爛小屋,就非嚐這種苦頭不可。
三年前,有一個個性偏執的人物住進了這屋子。
那人在一年前,親手在這棟別館的周圍釘下木樁,並圍上鐵絲網。究竟有什麼必要搞出這種名堂來,隻有住在這裏的人才知道。那些深深打入地麵、大膽歪斜的木樁,以及拴在小小的出入
口上顯得過分笨重的掛鎖.在在顯示出入居者扭曲的地盤意識,恐怕沒有比這還詭異的了。
話雖如此,高浦勉強突破凶惡的鐵絲網包圍,進入內側。然而,愈接近別館的同時,卻傳來陣陣難以言喻的甜膩氣味。那並不是香水或是甜點的甜味。勉強打個比方來形容的話--
「味道好重!可是又有點令人懷念..」
就像是熬煮老奶奶的梳妝台抽屜以後濃縮而成的精華。
皺著一張臉。用手捂住口鼻,強忍惡臭,好不容易走到門邊。雖然好像有上鎖,不過一握住黃銅門把就知道,這果然是間破屋,稍微用點力一轉,鎖就開了
「門開囉..真的不要緊嗎..」
戰戰兢兢地悄悄打開門,正準備探頭一窺究竟的那一瞬間--
「噗!咳咳咳咳咳!咳!」
是氣爆。
從房間裏一口氣冒出大量濃密白煙,高浦直接挨了煙霧攻擊,眼睛、鼻子和喉嚨當場遭殃。
「水、水煙式殺蟲劑?」
不過好像不是的樣子..因為味道不一樣.從剛剛就一直彌漫在空氣中的甜膩氣味的源頭,
看來就是這陣煙。這陣濃到快要讓人窒息的臭氣讓人想早早掉頭就走,不過這可不成,高浦用力搖搖頭。
有所覺悟以後,屏住呼吸,使勁開關門,看能不能發揮強製換氣的效果。在開門關門的同時。「哪哪」合葉發出不吉利的聲響、就這樣反複開關了好幾次以後,能見度總算提升了。
終於能進去了。重拾幹勁.跨了進去。然而--
眼前的一片黑暗讓人愕然失聲。之前來這裏的時候,可還沒有這麼誇張啊!?
鐵絲網加上惡臭、白煙。高浦自認已碰上了夠光怪陸離的玩意,但那隻不過是剛開始而已。
雖說已經過了下午四點,外頭天色還相當明亮。但屋子裏麵卻是異常漆黑,隻有蠟燭的火光搖曳,點綴其中。很快地就發現其原因何在,因為三麵牆上的窗戶,全被塗成黑色的木板偏執地封了起來。固定住木板的是..拜托,是被胡亂敲打之後變得歪歪扭扭的五寸釘。
從天花板上垂下好幾層黑布,垂吊在黑布間的銀香爐不斷地冒出含有異味的縷縷白煙。古董餐具櫃上放著快要腐朽的骷髏頭擺飾,隔壁是蕩著一缸子一汙濁、神秘莫測的水槽。房間最深處,則安置著一座莊嚴宏偉、塞滿各式大部頭書的書架。
不禁走近書架,在燭光詭譎地映照下,目光依序掃過陳舊的書背..於斯曼(joris-kar-huysmans)、波赫斯(jorgeluisborges)、巴岱伊(georgesbataille)。澀澤龍彥。夢野久作..刻意把書皮翻到反麵來包住封麵的是什麼?
「....大槻Kcnji(注:日本搖滾歌手,也是作家)和大逃殺..」
(啊呀呀!)
暗自在心中叫了出來,把不慎確認過封麵的書偷偷放回書架上。這是為什麼呢,總覺得不小心偷窺到最不該看到的傷痕似的,急忙往後退了幾步。就在這個時候--
「哇!」
這次是真的叫出聲來了。腳底滑滑黏粘很惡心,導致剛剛不小心打滑,整個人失去平衡。自己到底是踩到了什麼??他看向燭光映照下的拚木地板.
「啊啊啊啊啊..」
逐漸動起回去的念頭.在附近一帶的地板上,繪有一個以圓形和六角形組合而成的複雜圖形。那是用某種滑溜溜的,像是油的液體所繪製而成的.
高浦不由得呻吟。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雖然說最近有好一陣子.在吃飯的時候都沒有看到人影,但沒想到居然走火入魔到這個地步--
「會死喔..」
「嘎啊!」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高浦嚇得跳了起來,轉過身.對準他的臉--
「看我的聖灰!」
「嗚!!」
溺下去的是--聖灰吧。散發出刺激性氣味的粉末重重地灑在眼睛和鼻子上。高浦當場捂著臉蹲了下來。
「真是不象樣..我好心救你命,居然連聲謝都沒有。」
咕、咕、咕、咕、咕!陰沉的笑聲在黑暗中響起。一口刻意壓抑著抑揚頓挫的奇妙腔調,卻是年幼少女的聲音。
「命,」
「沒錯。剛剛你所踩的可是奪取入侵者性命的結界。雖然你不知道,但還真是大膽。」
擦了擦眼淚睜開眼睛,看清楚站在門口怪人的樣子!!
長及腳踝的漆黑鬥篷、完全覆蓋住頭部並遮住臉部表情的風帽、手裏緊握的麻袋.裏麵裝著看來應該有些用途的「聖灰」.
那個身形嬌小的人物正是住在這楝別館裏的居民--
「到底有什麼貴事呢,哥哥..」
「伊、伊歐..有事要拜托妳!」
同時也是高浦真一同父異母的妹妹.
「現在正需要妳的魔力。我班上有一些行跡可疑的人,就快要成為問題了。」
大概對真一的話感到興趣吧,妹妹脫下了風帽,隨著她拉開風帽,一頭烏溜溜如絹絲般的長
發傾泄而下,柔滑地被在胸前的鬥篷。
「哼?雖然不知道那些家夥和我的魔力之間有什麼樣的關係..看在認同我的魔力的分上,
要我稱讚哥哥也是無妨。」
過於白皙的臉還留有幾分稚氣--不對,實際上就是個小孩子.她正值花樣年華的十四歲,隻不過,不太清楚她到底有沒有到學校上課--雖然應該是就讀私立女子中學沒錯。
她注視著兄長,透著血色的嘴唇的一角向上一翹.露出不吉利的笑意。像刻畫在冰冷玻璃上似的危險線條構成她那張美麗的容貌。隻不過,那漆黑的眼眸就像熱中某事的孩子似地,散發著未知的閃亮光輝,老實說已經超越了美麗的境界,到達了危險的領域.
她的名字是玉井伊歐,國中二年級,現在寄住於高浦家。
身著連帽鬥篷,棲身於暗黑別館的她,是活在現代的魔女。
說到高浦家,是這附近一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富貴人家.祖父是綜合醫院的理事長,父親是現役外科醫師兼院長,然後獨生王局浦真一是--至今仍無法鹹魚翻身的三年B班班長.
這樣的高浦家在三年前掀起了一場大風波。出身名門的母親,最後因為外遇而離家出走。而趁隙進駐高浦家的,是父親資格最久的情婦.玉井麗子。
麗子和其它的情婦不同的是,她和父親之間育有一女。足歐洲旅行的途中,在意大利(日文漢字伊大利)受孕,於是使命名為伊歐的女孩子。麗子趁著正妻不在的時候,帶著伊歐入主高浦家,伺機發動離婚.再婚.高枕無憂的三段連續技,同住一個屋簷下的祖母對她百般刁難也毫不
屈服.到了現在,生活自由得就連屋內裝潢也都能隨心所欲更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