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愛的日記,一個星期了,但我一行字也沒有寫!我有多少傷心落淚的事要告訴你,又有多少滑稽的事要寫……

在這裏,在這監獄一樣的寄讀學校裏,從來不能單獨行動,就連睡覺也不例外。任何人都沒有自由,哪怕是一分鍾,一秒鍾的自由……

校長叫斯塔尼斯拉奧先生。他又瘦又幹癟;長著兩撇斑白的小胡子,生氣時,胡子就會抖動;長長的黑發貼在腦門上,給人一種大人物的感覺,不過,是過去的那種大人物。

他像軍人一樣,說話總是帶著命令的口氣,還瞪著可怕的眼睛。

兩天前他對我說:“斯托帕尼,今天晚上罰你隻吃麵包和喝水!站到左邊去!”

這是怎麼回事呢?因為在通往體操房的走廊裏,我用煤在牆上寫了“打倒暴君!”幾個字,使他大大出乎意料。

後來,校長老婆對我說:

“你是一個不講道德和肮髒的人。肮髒是指你弄髒了牆,不講道德是因為你反對設法讓你好好改正錯誤的人。我倒要聽聽,你指的暴君是誰?”

我不慌不忙地回答說:“一個是費台裏戈·巴爾巴羅沙,另一個是卡列阿佐·維斯科迪,還有一個是拉德斯基將軍,再就是……”

“你是一個缺少教養的!馬上回教室去!”

這個校長老婆什麼也不懂,她無法指責我罵祖國曆史上的壞人。從這次以後,當我譏笑她時,她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校長老婆傑特魯苔夫人長的模樣跟校長截然不同:矮矮胖胖的,鼻子紅紅的,經常大聲地喊叫,講一大套的廢話,她沒有一分鍾安靜的時候,東跑跑,西顛顛,到處訓話,訓的都是老一套。

給大家上課的老師對校長和校長老婆很順從,就跟他們的仆人一樣。每天早上,法語老師來時,要對他們說早上好,甚至還要吻一下傑特魯苔的手;晚上還得向他們道晚安。數學老師臨走時總是對斯塔尼斯拉奧說:“校長先生,聽您吩咐!”

我們寄讀學校一共有二十六個學生,八個大的,十二個中不溜兒的,六個小的。我是所有學生中年紀最小的。二十六個學生分別睡在三個緊挨著的寢室裏,但都在一個大食堂裏吃飯。關於吃飯,一天是兩頓,早晨吃的是咖啡牛奶泡麵包,沒有黃油,隻有一丁點兒糖。

第一天吃飯,當我看見大米粥時,便說:

“不錯,大米是我非常愛吃的……”

坐在我身邊的一個大孩子(因為我們是一大一小,一個挨一個坐在桌子旁的),叫蒂托·巴羅佐,是那不勒斯人,他發出一陣大笑,對我說:

“一個星期後你就再不說這話了!”

當時,我一點兒都不明白,但現在我完全懂得這句話的含義了。

我到這兒已經七天了,除了前天,也就是星期五以外,天天都喝大米粥,一天兩頓……

我感到惱火,想吃點兒麵條湯了。以前我是那麼討厭它,而現在如果見到它的話,我真會欣喜若狂的!

唉!我的媽媽,親愛的媽媽,你經常讓卡泰利娜給我做麵條加!魚肉,我非常喜歡吃。如果你知道你的加尼諾在寄讀學校裏,一個星期被迫要喝十二頓大米粥,該多生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