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嘛、去嘛,就是吃個飯嘛。”孫卓洲愈發的變本加厲起來,“你放心好了,你師父不會知道的。”
“什麼呀!我師父當然不會知道,那是因為……”
“我爹也不會知道的。”
“你這個人,”我使勁扒拉掉他的爪子,“你爹知道又怎麼樣啊,我們又沒有什麼!”
“對啊,我爹知道了也沒關係,他跟方道長那麼好,不會難為咱們的。”說著孫卓洲露出一口白牙,“乖,不鬧了,咱們上去吧。”
“是你別鬧了!”
“我看二位都別鬧了。”圍觀的人群裏走出來一個人,圍觀的人群裏頓時爆發起更加激烈的討論聲,耳聰目明的我仿佛聽到了“三角戀”這幾個字,頓覺更加不妙。
“煦陽。”孫卓洲臉上有一種類似餓狗看到肉包子的表情轉瞬即逝,對我說,“這是林姑娘。”
又指著我對林煦陽說道,“這位是越菱歌,是我爹的好友方道長的得意門生,我爹讓我帶她出來轉轉。”
“並不是。”我小聲嘀咕道。
“菱歌就是這樣的,在人麵前她比較害羞,是真的,你別看她古靈精怪的,有時候有很刁蠻,但心底很好的,又很講義氣,有時候溫柔起來也還挺可愛的。”
我看著孫卓洲那滔滔的樣子,不禁腹誹,這家夥前言不搭後語的還說沒完了,雖然是在誇我,但總覺得什麼地方怪怪的,很不熨帖。
林煦陽微笑著徑直走到我麵前,握住我的和氣地說道:“越姑娘好。”
“林,林姑娘好。”
“卓洲哥哥,”林煦陽忽然轉頭,“咱們別在這裏站著說話,不如去樓上坐坐可好。”
孫卓洲明顯愣了一下,又慌忙點頭如搗蒜道:“好,正好,我已經訂好了雅座。”
林煦陽聽了不言語,看了孫卓洲一眼,眼中多了幾分切實的笑意,看不出什麼用意,又回頭牽著我的手說道:“那麼,咱們便恭敬不如從命吧。”
上了樓往左手邊一拐走到底就是孫卓洲訂的雅座,門口掛著一張木牌上麵寫著“汀洲浮月”,裏麵除了該有的桌椅板凳之外,棋盤、筆墨、香爐、琴架一應俱全,正對著門的牆上是一扇圓窗,這可不多見,窗前掛著三層翠色紗簾,哪怕是正午時分的陽光經過這三層紗簾,篩進來的陽光也如月光般含蓄可人。
我摸著手中輕若無物的紗,訥訥地說道:“這就是汀洲浮月麼?”
“越姑娘聰慧,不過這還不是汀洲浮月,這個才是。”林煦陽說著攬起衣裙走上靠窗的小塌,塌上有一紅木桌,林煦陽稍一用力竟然拆下半塊桌麵,桌麵便有了一小塊凹槽,對外頭等著的夥計道:“拿酒來。”
那夥計心領神會不一會兒就抱了一大壇竹葉青上來,林煦陽嫻熟地打開酒壇子,酒香四溢,舀起一勺酒緩緩倒入凹槽,口中還振振有辭道:“三春竹葉酒,一曲昆鳥雞弦。”
我看看隔紗的微光投入到酒槽泛起的粼粼水光,不禁讚歎:“原來如此!”
林煦陽嫣然巧笑:“方大師的高徒果然不俗,不像有些人來了好些次了,想必至今也為參透各種真意,竟也好意思訂了這個雅間待客。”說著有意無意地掃孫卓洲一眼。
孫卓洲被她瞧地一頭霧水,隻問道:“什麼意思?”
林煦陽不理他,隻攜了我的手走到另一麵牆的前麵,“瞧瞧,如何啊?”
我抬眼望去,竟是滿牆小楷,謄寫的是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
“這便是汀洲浮月的出處了。”
“這個還需要你說,隻問你這字如何?”林煦陽道。
我仔細看了看並沒有落款,又見她這副神情,心中便有了猜測,隻搖搖頭說:“我不懂這些,隻是瞧著好看罷了。”
我說的是實話,我那半斤八兩的文學造詣,全來自於語文課,不是為了應付考試誰知道張若虛是哪個,更別說書法,我鋼筆字都寫不順,哪有那本事鑒賞毛筆字,子曰“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怎麼會不懂呢?”
“是真的不懂。”我看林煦陽臉色不善,隻好又不懂裝懂地胡扯兩句,“不過嘛,這個春江花月夜行文雅致,淡薄渺遠,喜而不過喜,悲而不過悲,字裏行間透露出的是人間大智慧與大徹悟,這個楷書章法過於嚴謹,似乎不適合這種氣質,而行書又過於灑脫自在,實在是個難題啊。”
“嗯,你說的有道理。”林煦陽聽罷對著牆壁捫心思索起來。
看她的神情,似乎是暫時被我糊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