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敬天祈福,獎賞了一應戰功卓著的將軍,又重新分派了文臣輔佐司徒鳴熙和藍祈昊,每日還要陪著靖宸和婉瓊練功讀書,她接連忙了七八天,等到境況穩定了,才得空去了鳳安宮。
但是,鳳安宮的花叢裏卻雜草叢生,並沒有像以前一樣被人打理,宮廊前精致的菱花地磚上落滿了塵土還有被風吹過來的零星枯葉,她推開殿門,並沒有出聲,卻也感覺得出冷寂無人――耶珈夙沒有回來。
她走進書房,地上到處都是碎紙片,看到房頂上掛滿了畫軸,一幅一幅都是他親手畫的,有她婷婷玉立於花間的,有她和兩個孩子玩鬧的,甚至還有她與耶珈炎霆在花園裏散步的畫像,也有他的自畫像,還有太後的畫像……看那些日期,都是兩個多月前的。
桌上的硯台上墨漬已幹,平鋪開的畫紙上隻是一個大頭娃娃的輪廓,雖然沒有五官,線條卻充滿童趣。看樣子,他曾用這幅畫教給靖宸和婉瓊畫畫,因為這幅畫兩旁還有兩張裁切開的小方紙,上麵則是像蟲子爬似地墨跡,單單看著就忍不住笑。
她甚至可以想象出靖宸和婉瓊有多頑皮,畫著畫著就覺得畫畫很難學,便放棄了。而他卻又不肯讓他們放棄,爭執之下,靖宸和婉瓊就撕碎了紙抗議,並要去尋她這個征戰在外的娘親……
她又在整個殿內巡視了一遍,沒有發現有人居住的痕跡,床榻上的被褥疊放整齊,還是她曾經住過的擺設方式。
可是,耶珈夙為什麼沒有回來呢?他會去了哪?她的話有這麼傷人麼?竟讓他一去不返了。
離開之後,她又去給蕭雅爾請安。
看氣色,這位老太婆比以前好了很多,當然,天下一統,再無戰亂並非隻讓她一人氣色好了,很多大臣也變得開朗起來,時不時地在朝堂上玩笑幾句。
蕭雅爾坐在鳳椅上示意纏在身邊的靖宸和婉瓊出去玩,“皇祖母有話要對你們的皇娘親聊聊,你們先去找炎霆皇叔玩好不好?”
靖宸和婉瓊一向乖巧,摟住蕭雅爾的脖子親了親,這才去了。
這親昵的舉動又讓蕭雅爾樂得半天合不攏嘴,“這倆活寶,真是叫人打心眼裏喜歡。若是夙兒還活著的話,還能再多生幾個呢,這皇宮裏實在太冷清了些。”
“有靖宸和婉瓊就夠了。”祈縈品嚐著福仁親手端上來的冰鎮雪梨,“今年的梨怎麼不甜?”
“是你的嘴刁鑽。”
“福仁,拿點冰鎮酸梅過來嚐嚐。”
福仁輕笑,“陛下每次來都吃冰鎮酸梅,這也……太奇怪了。”
祈縈笑了笑,忍不住抬手按住腹部。想起那天在樹林中的一夜,她頓時覺得臉上熱得厲害。
蕭雅爾忙著喝茶,並沒有注意她的異樣,也不讓她有岔開話題的機會,“炎霆也是哀家看著長大的,既然你獨獨把他留在宮內,定是為了讓他多陪伴哀家,也是為了給耶珈皇族留些麵子。說實話,耶珈皇族的麵子,在哀家這裏一文不值,哀家從未受過什麼寵愛,從一開始,哀家就想顛覆耶珈氏的。若非為了夙兒,哀家也懶得顧及這些。他已不能複生,而你又年輕,既然能和炎霆合得來,不如就……”
“炎霆嫌棄我身上髒。”
“他這樣說的?”蕭雅爾無奈地歎了口氣,“他怎麼能嫌棄你呢?選中他留在宮中,這是他的福氣。”
“太後,您就不要操心這些事了。”以前她也想從此與耶珈炎霆朝夕相對,相敬如賓,就算並不親昵,能相伴到老也算是美滿了。
現在,她才發現,自己的心並不在自己這裏,這不在耶珈炎霆身上,更不在政務上……心沒了,恨的能力也沒了,整個人空空蕩蕩,宛若一具行屍。
“炎霆傾慕你也不是一天兩天,哀家早先就看出來了,或許,是他忘不了夙兒對他的好才覺得心裏有愧,過些日子就好了。”
祈縈沒有再開口,心裏卻一直在揣測耶珈夙到底去了哪,或許――是赤練門吧。除了那裏,他還能去哪呢?雖然他做事有些不擇手段,可還是個負責的人,他殺了汐承,若放任赤練門一盤散沙,天下定會大亂。
“也該為靖宸和婉瓊請個太傅了,哀家覺著邱仁禦醫還不錯,你的意思呢?”
祈縈的思路被打斷,頓了頓神,才開口,“既然太後已經決定,就讓邱仁禦醫做吧,隻是他沒有武功,教習寫禮樂書數和醫術還可以,皇子和公主是不能不會武功的,我再給他們找個教習武功的吧。”
“炎霆不就正合適嗎?”
“炎霆還有些政務要處理,他精力有限,還是找個空閑多些的人吧。”
“也好。炎霆的功夫其實也不怎麼樣,耶珈皇族的獨門絕學不錯,應該讓靖宸學一學,那是傳男不傳女的,夙兒學得最是精湛,雖然說不上是天下無敵,這天下卻也尋不到幾個能敵得過他的。若是靖宸能像他的父皇一般頂天立地,哀家死也瞑目了。”
“太後放心,靖宸會學有所成的。”祈縈又坐了一會兒,推拒了蕭雅爾的挽留,沒有用午膳便告辭了。
她派人去赤練門快馬打探,不出五日,便收到飛鴿傳書――赤練門的汐承門主還在。
她把政務全權托付給耶珈炎霆,便獨自出宮。
當她出現在赤練門的門前時,卻被擋在了門外。
此時,她真後悔將紅信子許配給鳴熙,若是她還在的話,不過幾句話便能闖進去了。“你們的門主還好嗎?”他耗費內力為她化解寒毒,身體定然會有損傷。他那麼著急的離開,是擔心她看出異樣吧。
“門主前些日子病了幾天,不過染了風寒,已經痊愈,多謝女皇陛下掛心。”門口的守衛言簡意賅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