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苦了你們。”神農大帝滿頭須發,皮膚就像枯死的樹皮,若非身份顯赫,事跡人盡皆知,否則誰能相信,此人不足四十,正值壯年。
“我知道,外界都說我是昏君,不理朝政。是你們幫我平息內亂,治理天下。”他有氣無力的說著,前排的老臣悲戚的喊了一聲“皇上”,卻被他擺擺手勸阻,“昏君就昏君吧。這個昏君也是你們硬要我做的,所以昏君的包袱,也是你們來背。”
神農大帝有氣無力,卻略帶狡黠的笑著。
就像,當年那個十幾歲的孩子,帶著藥箱,嚐遍百草,走遍天下。
這久違的熟悉笑容,看在常人眼裏,不過是將死之人的回光返照,可是在一眾隨他出生入死的老臣眼中,卻是枯木逢春,心死,而複生。
他們都是戰場上出來的,眼淚早已伴著血水流盡,可是此刻,眼前為何模糊了。
不要!他們擦幹眼淚,他們想再看一次他玩世不恭的笑臉。
“所以現在這個難題,也交給你們去費心。”
他弓著背仰著頭,黃袍裏麵露出一身破布素縞,就像一個瘋老太婆。
可是誰敢不敬他?
即使是本無敬意的南宮,在看到他第一眼時,就從心底產生了敬意。
這是真正的天子。
“我活不久了。或許還有幾天,或許就在下一刻。我是醫者,我知道,我活不久了。”他有氣無力的說,“從未參與朝政,有我沒我,其實都一樣。”
“不一樣!”白離堯沉聲道。
“的確不一樣!”張敘豐恭敬道。
“好好好,我知道不一樣。你們兩個,一向不和,想不到這個時候終於說出了一樣的話。”
張敘豐道:“我們也不一樣!白將軍不過意氣用事,老臣所指,是有無陛下,天下將會不一樣。”
神農大帝擺擺手說:“我知道,我知道。所以這就是我留給你們的難題。”
……
這次朝議,是開國以來第一次由皇帝主持議政。它開始的突然,結束的隨意,就像這不修邊幅的帝王,肆意而為。
他說了很多話,就像要把這七年所欠下的話一次說完。他走下皇位,來到群臣之中,一一問候,憶起往昔,歲月崢嶸,指點江山,仿佛又變回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他說了很多從前的事,因為他是個念舊的人。念舊的人往往很難割舍過去,念舊的人往往很難放下回憶。
他說起了年少時的一壺酒,那是一個病重的女人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