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魚與長情離開龍宮，回了茶館，桌上擺放好祭祀用品，在凜冬又鬧饑荒的揚州城，準備這麼豐盛的菜式，著實不易，但菱娘是誰，曾經天宮內素手烹佳肴的第一女仙，一雙手能無中生有，這便是菱娘的能力所在。
長情說去揚州城處理餓鬼之事，可不是鬧著玩的，除了菱娘準備的這些吃食，還有鮮活的大紅鯉魚數百條，姬霄不忍見這些鯉魚送死，紅著眼圈道：“你們可得好好對待他們，放火的時候快些，別讓他們受太多罪。”
斯羽大將柔聲安慰：“放心，介時我定然讓他們死得痛快些。”
姬霄不敢再看缸裏幾百條魚，躲進廚房，尾魚不知姬霄為何是這般態度，五財湊到她耳邊悄悄說：“姬霄娘子是鯉魚精，見不得同類受死。”
呀，姬霄是鯉魚精，尾魚記得菱娘是荷花精，怪不得二人關係緊密，原來都是水族。
自己的龍神轉世，自然與二位姐姐有些淵源，在茶館這些日子，尾魚多少了解，前世的自己，是二位姐姐的主人。
外頭風雪愈盛，愣是等到子夜，天地間隻剩一片白色、遠處天空初顯血紅之時，長情終於動身。
一行人披風雪前行，約摸一刻鍾走至揚州城門，兩尊石獅尚在，因少了魂魄，隻剩空殼，無法抵禦妖魔，自然起不到保護城池的作用。
五財瞧見破舊的石獅，仍舊是嚇嚇唧唧，被姬霄瞪了一眼，幹脆躲到尾魚身後，虛頭巴腦的瞧著石獅，生怕他們又躥出來咬自己一口。
尾魚安慰道：“別怕，他們已經被長情趕跑了。”
五財不放心，緊緊拽住尾魚的裙擺。
因是剛過瘟疫之後的饑荒，官府忙於處理城內凍死餓死的屍體，城門上無人守夜，一行六人從緊閉的城門上快速點足飛越，翻過城牆，落在揚州城內的土地上。
甫一落地，姬霄便跳起來，逃離自己站著的地方，往斯羽大將身後躲：“這地下有東西在動！”
大將護住姬霄，往那塊地方仔細望去，因為有能看穿一切事物的眼睛，在斯羽大將眼中，滿地都是血紅的屍體。
長情道：“別動他們，往屍體最多處去。”
姬霄顫抖著聲音問：“這雪地下的屍體，是不是喝了人血，怎麼這般紅？”
長情說：“人吃人罷了。”
“人吃人就變成這樣？死後下餓鬼道，有得他們受了。”
姬霄說。
長情拉過尾魚：“你更是什麼都不準動，這地方不適合你。”
她奇道：“不適合我是什麼意思？”
長情道：“死人的怨氣聚集成魔氣，今晚你恐怕不會好受。”
他知道尾魚會被引發魔性，才大膽帶她出門，若是將她一人放在茶館，難免出事，不如放在眼前看著。
尾魚猜不透他的心思，嘟嘟嘴：“我知道了。”
一行人沿著揚州城的大道往城中心走，那處有一方祭台，且是死人聚集之地，最合適不過。
菱娘沉穩些，觀察周圍的環境，低聲說：“怎麼一個人都沒有，這是座死城。”
“人都被吃光了，當然是死城。”
眾人聽聞長情的話，悚然，白天還好好的城池，今晚就一個活人也沒了，餓鬼們該是多厲害。
剛過子時，死城內一片寂靜，灰白的天空被雪掩蓋星子，尾魚抬首，什麼也看不到，長情站在她身側，說：“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自己的過去？”
尾魚寬大的鬥篷遮住大部分麵容，隻餘一雙清澈的眼睛，好似有水流動，長情在等她確認，尾魚苦笑，點頭：“你可以還給我麼？”
把過去的記憶還給她，愛也好，恨也好，總得有個結果。
長情說：“你的記憶被我封存在九天宮闕，以前我一直不想讓你知道過去發生了什麼，因為我心存愧疚。可是，最近我突然想明白，我一直在躲避過去的自己，用這種愚蠢的辦法令自己好過一些，然而，我真的好過麼？”
他自我呢喃，接著說：“我決定把你的記憶還給你，以後會怎樣，你可以自己決定。”
尾魚渾身一震，沒想到長情和她說了這個決定，她站在祭台上，回眸一笑：“你決定了？”
尾魚戲謔、嘲笑、冷情，這些情緒，她一股腦都丟給長情，眼眸中透出厭惡。
“等這件事過去之後，我全都還給你。”
“我是龍神，該與你這個帝君平起平坐，為何隻有我淪落為妖？過去的一切，我要你們都還給我。”
血紅的發，迎風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