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影——五年
屋子裏微熱,蓋著張夫人新買來的夏被,背心也有些細密的汗,這種粘稠的感覺有些難受。我的屋子隔了兩扇窗戶,窗戶大開,還是可以聽見那煩人的蟲鳴,翻來覆去,腦子裏像是半開的水,悶得難受。
忍受不了,一腳踢開了被子,倏地一下起來,揉亂了頭發,就這麼盯著窗戶透進來微弱的光,透過這光,我甚至是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黑夜,我伸手,想要觸摸這黑暗,然而隻是無邊際的空洞。不安,如同夢魘,揮之不去,我猜,我又一次,失眠了。
沒有了光,我甚至看到不右手牆上的獎狀,隻看到玻璃窗戶上的黑斑,那是我的背包。我知道,背包裏還裝著三根火腿腸和一個日記本。
嗯,那個日記本倒是寫滿了的。
有時候,我也在想,這麼晚了,路燈怎麼還是亮著的,莫非街上那家黑網吧還開著?不知道街上還有沒有在晚上巡邏的警察。
該死的蚊子,我感覺自己都要被它們吸瘦了。
人在孤獨時,才會沉思,才會變得睿智。
在黑暗中,眼睛似乎變得沒有那麼必要了。睜著眼和閉著眼,有區別嗎,無非是瞳孔是否暴露於空氣的差別罷了。
剛剛路過的是卡車還是卡車?
說不清楚。
這不過是我失眠樂曲中的一個小插曲罷了。
人為什麼會失眠,無非是有些東西壓製了睡意,待那一刻的衝動熄滅時,如潮水的困意湧上來,誰又能說自己無堅不摧。
坐著似乎有些累了,主要是腿盤著,麻了。
還是躺下比較舒服一些。
很小的時候,老師說,我們要勇敢。
今天,我十八,正在邁入十九的路上,我是否最後勇敢,就像是從前那樣,一如既往地,不顧一切地,撕心裂肺地,往前,像個凶狠決厲的武士,揮刀。
看著一簇鮮血將晨光染成了夕陽,於是天空直接沒入黑暗,黑夜變成了世界的主調。
蟻後可以和很多的工蟻交配,產下足夠多的蟲卵,然後孵化出更多的螞蟻。我想知道,在螞蟻的世界裏,蟻後,是怎樣的地位。或許可以說,在眾多的工蟻之中,蟻後又是怎樣的地位,也可以說,於一隻工蟻而言,蟻後,另外的工蟻,又是怎樣的?
我不是螞蟻,這些,我都不明白。
是誰說的,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時光,於萬物生靈而言,是怎樣的,是否在朝菌眼裏,春秋四季,是另外的?或許清晨與落日,就已經是人生數十載。
赤裸裸而來,卻有人要帶著悲傷離開,這樣的人生似乎尤為不公平。
似乎這個世界安靜了很多,或許是很多蟲子也漸漸入睡了,明天,它們也要去山頂上亭子裏燒香?好吧,或許,是這樣的。
但是,我還是睡不著。
我想看書,看我新買的小說,我有些後悔把那三本書還給那家夥了,那是我買的,舍不得。
當然,舍不得的,還有更多。
但是,更多,是寄托在那本書上。
而似乎,我們就是因為一本書,而相識,雖然並沒有因為一本書而分開,因為生活畢竟不是電影,沒那麼多狗血的劇情,更不會有什麼從此一切美好,各自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