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她怎樣變化,然而那雙如月光閃動的眸子,晶晶有神,像玻璃般的透亮,楊帆還是一眼認出了她,就像她父親所說的,李政一的母親當真是位少見的美人。
“政一,你可算來了。”她邊喊邊順樓梯小跑下來,明明是自己的兒子,她卻像見到久別的戀人,急切得竟連絲鍛拖鞋也跑掉了一隻。
“小心點。”李政一上前攙住她,她的眼中流露出溫暖的幸福,這和楊帆印象中的李母是截然相反的,“不是說了,讓你少抽煙,怎麼老不聽。”
李政一同她說話時又輕又慢,就像對待楊帆一樣,這也令楊帆很欣慰。
“媽,你看這是誰。”李政一指著楊帆介紹給母親,李母隻顧小鳥依人的靠著李政一,甚至連葉梅打招呼也未理睬。聽到李政一開口,她這才回頭正眼看向楊帆。
楊帆咧嘴衝她傻笑,“阿姨,您不記得我啦?”
李母顯然在此處調養得極好,她細膩的皮膚略顯紅潤,她抽了口指間的香煙,在嫋嫋的煙霧裏微怔了下,然後像鸚鵡似的,撮尖了嗓門驚喜的叫道:“你不就是楊家那個胖丫頭嘛?”
楊帆尷尬的笑,“阿姨,您還記得我啊。”
“當然記得啦,你小時候就這麼胖,長大怎麼一點都沒變化,人家都說女大十八變,越長越好看,你可好,長長就長殘了。”
葉梅忍不住大笑起來,楊帆心裏是一百個不爽,這自古至今婆媳為何不合,她算是體會到了。
“呀,肥丫頭,你有人要了?恭喜你啊,誰這麼倒黴?”李母幾乎是驚叫出聲,她指著楊帆無名指上的鑽戒,簡直比見了小強還意外。
楊帆敢打賭要是現在告訴她,她兒子就是那個倒黴的人,李母絕對能把她生生咽下去,當然楊帆還沒那麼傻。
楊帆下意識將手背在後麵,不想讓李母再詢問下去,至少她還不想在竊笑的葉梅麵前如此丟臉,“阿姨,您近來身體可好?”
“好,我好得很呢,肥丫頭,你爸媽身體都還好嗎?”
楊帆是心如同貓抓似的,就不能把前麵礙眼的三個字去掉!
人一旦上了年齡就格外愛絮絮叨叨,尤其李母整日悶在這裏,見到許久不見的故人,更是說個沒完沒了,楊帆看著她張張翕翕的嘴,卻要露出諂媚的笑,“我爸媽挺好的。”
“嗯,他們好就行,最好離我們家政一遠遠的就更好了。”她說著攥緊李政一的手,好似生怕被人搶走,“你可不知道,小時候你爸媽趁著我身體不行,整天惦記著把政一拉去給他們當兒子。”
“不會吧。”楊帆知道父母有些重男輕女的思想,以前對政一關心體貼,也許不無這種可能。
“怎麼不會,你剛上小學那會,政一呆在家裏,你爸要送他去上學,但沒名字,總是一一的叫,他那頑固的教師思想喜歡政一什麼出仕入仕的,就起名政一,連姓也隨你母親姓了李。”
楊帆聽她這麼一說,方想起自己的母親確實姓李,那李赫,她腦中有個詭異的想法一閃而過。
李政一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拿起盤中洗幹淨的蘋果,“你別吸煙了,我給你削個蘋果吧。”
李母很聽他的話,她把香煙在水晶煙灰缸內掐滅,旁邊訓練有速的看護趕忙前來將其收走。
李母瞧著孝順的兒子笑道:“沒辦法,以前吸慣了那玩意,忽然戒了,心裏癢癢的,雖然這煙解不了饞,但在這種地方消遣還好,對了,胖丫頭,你這戒指上的鑽石這麼大,嫁的老公是不是很有錢啊?”
怎麼又繞到這個話題上來了,楊帆見李政一準備開口,她趕緊搶先,“沒有啦,他就一掃大街的。”
李政一狠狠瞪向楊帆,李母撚過楊帆的胖手瞧了又瞧,然後嘖嘖歎道:“現在的東西仿得可真像,這玻璃珠做得跟鑽石似的。”李母說著又同情的問楊帆,“你老公掃大街很累吧?”
楊帆衝七竅冒煙的李政一嚷道:“他啊,何止累,每天掃大街簡直辛苦得要命。”
李母撫摸著楊帆的手,“孩子,你真是命苦,長這麼胖也不怪你。”李母看到別人痛苦,心中一陣同情的時候,更不忘因自己有個優秀的兒子而自豪,“對了,胖丫頭,你好像比政一大吧?”
楊帆幹澀的笑了,“大幾個月而已。”
“幾個月也是大,按理說,你算是政一的姐姐,什麼時候給我們政一介紹個女朋友?”
“媽!”李政一叫了聲,想打住母親的話,楊帆卻按耐不住的問:“阿姨喜歡什麼樣的兒媳,您看我這樣的行嗎?”
李母足足愣了幾秒,然後噗嗤笑道:“別開玩笑了,我們政一條件這麼好,肯定要找個年輕貌美,家世好又有涵養的才行。”
李母兀自羅列著對兒媳的高要求,卻沒注意到楊帆的臉像缺電的屏幕,表情越來越暗。
臨走時,楊帆同李母告別,她仍不忘親切的向楊帆喊:“千萬可別忘了,記得給我們政一介紹位美女,要非常漂亮的……”她的聲音漸漸遠去,楊帆卻氣得像膨脹的氣球,幾乎隨時都會爆炸。
“你媽好像不喜歡我。”楊帆悶著頭低聲道。
後座的李政一沒有說話,隻是將她的手狠狠攥住,越攥越緊,“往回開。”李政一喝道。
葉梅一愣,“有東西落下了嗎?”
李政一灼灼的目光望向楊帆,“現在就回去告訴她,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
楊帆本想阻攔他,可他的眼中透著令人無法抗拒的熱切,她唯有同他的手緊緊相扣。
寶貝,別怕,有你在,媽媽再也不會退縮了。楊帆的另一隻手覆在小腹上,心底逐漸湧出一股勇氣。
李母在房間內不亦樂乎的吃著水果,“你們看見了吧,我兒子多帥,唉,隻可惜缺個女朋友。”
女護士淺淺的微笑道:“他好像有女朋友了,我見他一直牽著那個胖女孩的手。”
李母心中一驚慌嚷道:“怎麼可能,我們政一就把那胖丫頭當姐姐看。”
“可是我見他還摟著那胖女孩。”另一個護士補充。
“那是因為我們政一在國外讀的書,擁抱隻是外國打招呼的禮節而已。”李母斬釘截鐵的反駁。
李母話剛落地,房間的門就被推開了,她起身回頭望向房門,一瞬間笑容在臉上凝固了。李母的眸子慢慢爬上恐懼,她驚慌的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你,你怎麼來了?”
“沒想到那小子把你安排在這兒,如果不是跟蹤他,這輩子我估計都見不到你了。”他身後帶著數十名保安將護士攔在門外,他坐到沙發上點了支煙。
李母注意到他指間的煙在抖,她很清楚他是在極度控製自己的情緒,“李赫,你到底想幹什麼?”
李赫抬起一對充滿血絲的藍眸,他掏出懷中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張,用力甩在她麵前。
李母撿了起來,紙張似乎被反複折疊打開,上麵模糊不清的四個黑體大字卻赫然映入眼簾,她驀地仰天笑道:“親子鑒定?李赫,你也有今天!”
李赫噌的站了起來,他一巴掌重重將她扇倒在地,“你個賤貨,李政一,到底是誰的兒子?”
她嘴角的血液滴落在黑裙擺上,唇畔卻仍浮著一絲笑,“李赫,我早說過他不是你兒子,你還不信,你生怕外人知道你跟個吸毒的女人有關係,還整天把我關在精神病院裏,現在你知道,你所有的處心積慮都是一場空了吧?”
李母說著不停的笑,她的笑聲仿佛來自於修羅場,對他無盡的報複和羞辱。
李赫一把掐住她的脖頸,“他怎麼可能不是我的兒子,你當初不是說你懷孕了嗎?”
她看著他,兩行淚滾了下來,“你以為我真的瘋了嗎?那時候我騙你說我懷孕了,是想讓你娶我,可你卻說打掉,沒想到為了事業,你居然這麼狠心!”
李赫的手微微發顫,她說話時脖子稍稍顫動,而他隻要一用勁,就能把她活活掐死。“那天我心如死灰,決定離開你,晚上喝了很多酒,之後就遇見了和咱們做生意的那群瑞士人。”
李赫氣得渾身發抖,“是哪個?”
她露出淒冷的笑,“我也不知道,第二天他們就回國了。”
李赫的眼睛就像一隻蠕動的巨蟲,似乎下一秒就會將她吞噬掉,“我一直說政一不是你兒子,他都知道,可就你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