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畢業後,我就成了草噢(1 / 3)

朦朦朧朧不知睡了多長時間,陸良終於從一場惡夢中醒來,他揉著眼睛,坐了起來,鐵質的高低床一陣搖晃,吱呀作響。古平市的七月是出了名的熱,更可惡的是在頭兩天學校宿舍管理處就把電風扇拆了。陸良隻穿一條短褲的身上汗水像一條條蟲子,癢癢地亂爬,身下的被子被汗水濕透,留下了一個人形的印子。

宿舍裏一片狼籍,堆滿了書本與爛鞋子、髒衣服。陸良坐在那裏,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心裏充滿了失落,原本熱熱鬧鬧的房間突然變得冷清了下來,那一個個朝夕相處的熟悉身影突然飛沙般散去,被風吹向世界的各個角落,才發現彼此是如此的留戀。

在這個城市裏住了四年,雖然平時抱怨這裏夏天的酷熱,冬天的嚴寒,真正要離開了,陸良覺得這份留戀如山一般難以排遣,所以他送走了最後一個遠方的同學,獨自留下來體會這份留戀。但現在隻剩一個人的孤單感覺似乎又讓他難以承受,點點滴滴關於過去的回憶充斥每一寸空間,他深吸了一口氣,決定趕快離開這裏,他真怕這種難舍又孤單的感覺會把自己壓垮。

他站起身,像往日一樣,脫掉身上僅餘的短褲,穿著拖鞋,從地上撿了一個臉盆,抓起手巾,赤裸著走到外麵的洗漱間。洗漱間裏有左右各有一排水龍頭,他擰開一個,接了滿滿的一盆水,兜頭澆了下來,這是青春的學生們在夏天裏對付酷熱的常用方式。

一盆冷水澆在身上,陸良打了個冷顫,一股透徹全身的清涼迅速傳遍全身。他一盆接一盆地澆下來,似乎要澆去所有的榮譽與挫敗、留戀與糾結,也算是對這四年學校生活的一個告別吧。直至渾身冰冷,慢慢用毛巾把身體擦幹,又回到宿舍,穿好衣服。

多餘的東西提前已經寄回了家,隻剩下隨身的一些生活用品,及畢業證、學位證、報到通知等必須的東西,都裝在一個背包裏。

陸良穿戴整齊,背起包,走出門外,轉身最後環視了一下熟悉的宿舍,心裏突然一酸,眼淚不覺中湧出了眼眶。他默默地在心裏說了聲:再見了我的宿舍,再見了我的大學!

他關上門,上了鎖,小心地把那枚鑰匙放進背包的小口袋裏,這枚鑰匙,將會是他永遠的記憶。

陸良慢慢走出宿舍樓,往右拐,走了一百多米,麵前就是外語學院的教堂樓了,這條路四年裏他不知走了多少遍,現在走起來,心情卻是異常的不同。古平大學是一所百年名校,這座教學樓也存在了幾乎大半個世紀,古色古香的青磚紅簷黑瓦外觀,沉浸著歲月的悠長。陸良站在一扇窗子外麵往裏看,這裏他大四時的教室,他用過的那張暗紅色的桌子靜靜地放在那裏。看著熟悉的教室他突然有些傷感,以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東西,他已無法再去擁有,這小小的一扇窗子,應該說是時間將他與這裏的生活完全分隔開來,他已經不再屬於這裏,校園雖大,已經沒有了他哪怕一寸的容身之地,以後在這裏上演的或悲或喜的青春戲劇,他都是一個局外人。

陸良平日裏自認為灑脫,卻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個懷舊的人。

陸良在心裏笑了笑,繼續往前走,走過教學樓,就是操場了。四百米的煤渣跑道,綠漆的圍欄,在夏日的上午還茵蘊著晨煙。

操場的遠端陸良不能再熟悉了,每天的傍晚,這裏都會有一群形意拳的愛好者在這裏舞拳弄棒,這其中他更是一年四季,風雨無阻,從大二開始的三年裏,每天都是帶著一身的汗水回到宿舍。記得剛上大一時,一次一千五百米測試,他跑了最後一名,正當他跑得欲死欲活的時候,跑道邊傳來一個女孩子的加油聲。陸良費力地一看,原來是班上一名漂亮的女同學,他正暗戀著她,希望有一天能夠攬她入懷,在四年甚至更長的時間裏留下愛的痕跡。當他終於衝過終點,虛脫地倒在地上時,他看到她眼中的憐憫。幾天後,她站在了化學係一個男生的身邊。這件事深深地刺激了他,他發誓要改變身體素質,為此他加入了形意拳協會。在這裏他不光增強了身體素質,還找到了自信。記得大三時一個畢業多年的學長,也是形意拳界有名的人物來到這裏,在看他們這群人演練了半個小時後,當場表揚了兩個人,其中就有才練習不到兩年的他,而在當年的全校運動會上,他一雪前恥拿了男子一千五百米的冠軍。雖然這最終沒有幫他贏回美人心,但他早就釋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