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季有些意外,他不知道陸良說得是真的還是假的,他本來以為陸良會暴怒,他的淡定,讓她有一絲的失望。
陸良突然問:“寧海市副市長蘇達鈞你認識麼?”
蘇季怔住了,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她神經質似地說了一句:“這個人我不想提。”她這一刻的反應,有些歇斯底裏,跟她以往知性優雅的氣質完全不同。
陸良不管她的反應,接著說:“前段時間我跟著他辦了一件事,幫他完成了一件心願,把他心愛的妻子安葬了。當時他手扶著妻子的墓碑,眼含熱淚,久久沒有說話,突然高血壓發作,幸虧隨身帶著藥,才沒有出大事。”
陸良說這些話的時候,從蘇季的眼裏讀出了關切,但她突然大喊道:“你不要跟我提這個人,你不了解他,他的這一切都是裝的,都是騙人的。”
陸良不管她,繼續說:“我不了解他,但我看得出他是深愛著他的妻子的,也許他以前把更多的時間與精力投入到工作中,但我知道他都是為了肩上更大的責任,我更知道這些年來他一直對妻子女兒懷著無比的愧疚之情,在別人看來他是高高在上的副市長,但我看得出他內心的痛苦與失落一直在伴隨著他。失去了妻子讓他嚐盡痛苦,他又多麼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兒能時常陪伴著他,多麼希望做一個正常的父親。”
蘇季開始掩麵痛哭。
陸良接著說:“可是,當他躺在醫院裏,躺在病床上,半身癱瘓的時候,他的女兒卻從未出現過,而他從昏迷中醒來後的第一個要求就是把女兒的相片從家裏取來,放在自己的麻床頭。”
蘇季驚呆了,她盯著陸良問:“你說什麼?你騙我,你說他住院了?癱瘓了?”
陸良不理她,他自己有些激動得不能自己了,聲音有些顫抖地說:“是的,他癱瘓了,而使他倒下的卻是他深愛的女兒。有人寄給他一遝相片,一遝他心愛的女兒跟別人上床鬼混的相片。在他心目中,女兒是優秀的,是純潔的,像一池不容玷辱的清水,永遠盛在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可是他看到的,卻是自己的女兒變成了蕩婦。這對他,是怎樣的打擊?他受不住了,高血壓發作,倒下了,中風了,而他的女兒,卻還沉浸在自己幼稚的仇恨裏,完全無視自父親的一片深情,自甘墮落!”
陸良越說越激動,他站起來,解開上衣的鈕扣,控製不住地在茶室裏不停地走來走去,而蘇季,伏在茶幾上,號啕大哭。
陸良拿起杯子,喝了一杯水,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拿杯子的手都是顫抖的,灑出的水落在他的身上,卻全然不顧。
時間點點滴滴走過,洶湧在二人體內的狂風暴雨逐漸平靜下來,陸良走到蘇季身邊,把手放在她的後背,盡量柔聲說:“去看看他吧,他畢竟是你的父親,而且還是深愛著你的父親,你也許並不了解他,試著去了解吧,你就會知道他對你的愛有多深。”
痛哭過後,蘇季心中那塊冷凍了多年的堅冰開始融化,她何嚐不知道父親愛自己,隻是母親的過早去世讓她拒絕融化。多年來父親一直試著接近她,可當她感受到父親的愛而想靠近時,心中仇恨的慣性讓她選擇拒絕。由於仇恨,她接觸了馬朝陽,她以為紙迷金醉的生活可以麻醉自己,可以報複父親。現在自己成了別人報複父親的工具,父親倒下了,可感覺到現在的痛苦,比仇恨來得更劇烈。她知道她錯了,愛,怎麼是用來報複的呢?她感覺渾身空虛,空虛到無力動彈。
陸良輕輕扶起她,她倒在她的肩上,緊緊地抱住他,淚水順著臉頰,一直流到他的脖子裏。
陸良輕拍著她的肩,說:“沒事的,都過去了,我們現在就去看看他,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蘇季擔起滿是淚痕的臉,望著他,有些擔心地問:“他會原諒我麼?”
陸良看著她的眼睛,鼓勵她說:“父愛如山,父女之間有什麼過不去的檻呢?”
蘇季這才從他懷裏起來,說:“好吧,我跟你去。”
陸良扯出一張紙來,給她擦擦眼淚,說:“好好整理一下自己,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好麼?”
蘇季點點頭,挽著他的手臂,兩個人像戀人一般,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