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小山的臉黑得像包公,似乎臉黑的人都是公正公平清正廉潔不徇私情的,他瞪著眼睛說:“怎麼不可能,我們今天把他帶來後,給他做了檢測,尿檢結果是陽性,你相信自己的眼睛呢,還是相信科學?”
她愣住了,她大半輩子都是在山裏勞作,麵對的都是稻穀玉米土豆,哪裏懂什麼科學不科學。
但她不敢簽名,她感覺這張紙就像是黃世仁拿給楊白勞的那張賣身契,背後不知隱藏著什麼陰謀,這裏可能決定著自己兒子的命運。白毛女這出戲給中國人,特別是老一輩人留的印象太深了,反正就是有錢有勢的人或者官家讓你簽名的東西,都不可信,都不能隨便簽。於是,她拒絕了,問:“我能不能先看看我兒子?”
她不相信自己從小聽話的兒子會吸毒,也許他會做別的壞事,但絕對不會吸毒,因為,毒品這個東西給他們家帶來了太多的痛苦與磨難。
麵對她的請求,慕小山猶豫了一下,但看著她堅決的目光,他還是答應了,帶著她來到派出所的一間房子。
在這裏,她看到了自己的兒子馬小榮,他被反背著雙手,銬在嵌入牆壁內的一根管子上。看到她進來,馬小榮的眼淚差點沒下來,從小開始,他對母親就有一種依賴感,在這內心充滿委屈的時刻看到母親,他感覺似乎看到了靠山。
慕小山對她說:“你兒子在裏麵,你看到了吧。”
說完,拿出一張紙,上麵畫著一些她看不懂的符號。慕小山說:“這是檢測結果,不會有問題的。”
然後又換了一副苦口婆心的口氣,說:“老人家,我知道你不相信,很多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親屬會吸毒,但事實就是事實。話說過來,這也不是什麼多大的壞事,我們把他送到戒毒所,進行戒毒,也是幫助他,等他成功戒毒出來以後,就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了,你如果不同意送他去,那可是害了他,你能把他往火坑裏推啊。”
吸毒不是多大的壞事麼?她想到被吸毒的女婿打得成了精神病的女兒,吸毒,給她的家庭帶來的毀滅性的打擊,怎麼不是很大的壞事呢?
看著一臉誠懇的慕小山,再看看他帽子上亮得耀眼的警徽,她覺得他不應該會騙自己。但她真的不相信兒子會吸毒。
她有些猶豫,兒子看出了她的猶豫,著急叫道:“媽,你相信我,我怎麼可能會吸毒,這東西害得我們還不夠麼?你就算殺了我,我都不會去吸毒,是他們冤枉我,他們的檢測有問題,你一家要幫我,我是被冤枉的?”
他的聲音有些歇斯底裏,傳出了房間,外麵的人聽到了,有幾個來辦事的,都扭著頭往這邊看,慕小山趕快把她帶出了關著馬小榮的房間。
她的心亂了,亂得跟一團麻一樣,她是應該相信兒子,還是相信政府呢?兒子是不會說謊的,那麼政府呢?政府會說謊麼?如果兒子真的吸了毒,她是讚成送去戒毒的,可兒子真的吸了毒麼?
她一個沒見過世麵的婦女卻要決定自己兒子命運的通知書上簽字,她亂了方寸,機械地跟著慕小山和楊雄走到值班室。慕小山問她:“你同意簽字了沒有?”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
慕小山著急地問:“那麼你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她突然一遍遍地念叨:“我兒子是不會吸毒的,不會的。”
慕小山把檢測結果放在她麵前說:“這是科學的結論,你要相信,今天你簽字也好,不簽也好,我們都要把他送去的。”
她一聽急了,撥開擺在她眼前的通知書,奪路跑了出去,像一個被圍攻的母獸。她一路的疾走,一直走到侄子的家裏,這個侄子就是她女兒死活要嫁的那個表哥的哥哥。到了家裏,她把事情告訴了侄子。
侄子說:“不可能,小榮是不會吸毒的,我相信他,他也不像個吸毒的人,吸毒的人會有反應的,我們在一起幹活,他從來沒有什麼不好的反應。”
聽侄子這麼一說,她橫下一條心來,兒子是最可信的人,既然侄子這麼說,兒子一定是被冤枉了,她要為兒子討回公道。
想到這裏,她站起來,對侄子說:“我要回派出所要人,我兒子沒有吸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