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高麗、劉漢亮二人在房子靜靜地坐著,沒有開燈,等待這群人走遠。
突然,隔壁院子裏傳來咣咣的聲音,洪高麗仔細聽了一下,問:“這是什麼聲音?”
劉漢亮豎起耳朵聽了聽,在黑暗中皺了皺眉頭,說:“像是踹門的聲音。”
話音剛落,隔壁院子裏就傳來女人的叫聲:“你們要幹什麼?這是我的家,你們為什麼要闖進來?”
接著就聽到有人罵:“你們是自己乖乖地出來,還是我們進去把你們抬出來?”
女人挺強硬:“這是我的家,我想出來就出來,你們再不走,我要報警了!”
緊接著雙是兩聲咣咣的踹門聲,這次接下來就是門板脫落,砸在地上的聲音,隨即,女人的哭罵聲響起:“你們就是一群強盜,不要臉,你們要幹什麼?”
女人的叫聲裏帶著驚恐,這讓洪高麗聽了心裏一陣發慌,不由自主地攥緊了劉漢亮的胳膊。
這時,隔壁院子裏響起了嬰兒啼哭的聲音,又尖又亮,在黑暗中聽起來,格外地刺耳。
接著,女人叫罵聲與孩子的哭叫聲就轉到了外麵的胡同裏,看來是被強製著從家裏趕了出來。
緊接著,右邊又有老人的喝罵聲傳來,還有乒乒乓乓的打鬥聲,不時夾雜著幾聲慘叫,看來打得挺激烈,最後,老人也被架到了外麵。
看來,這群人不光是查人,還擔負著把查到的人“請”出家門的光榮任務。
這樣折騰了好長時間,周圍這處院子重新又變得安靜下來,大街上卻變得很熱鬧,不時有人大聲地叫罵。
洪高麗嚇得有些發抖,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生怕這些人又折回來,把自己也拖出去,她想起了小說中的強盜,也叫響馬。
劉漢亮在這個過程中一直沉默著,等外麵安靜下來,他突然說:“快走,不然就麻煩了!”
洪高麗還是不理解,剛才還不讓自己出聲的劉漢亮,怎麼一下變得這麼緊張,她也跟著緊張起來,問:“為什麼,你不是不想別人發現我們在一起麼?”
劉漢亮已經懶得去管她語氣中的不滿,催促著說:“快點,他們要拆房子了!”
洪高麗畢竟在房地產行業呆了好久,對於拆遷的事也有所耳聞,沒想到今天自己卻切切實實地碰上了,她馬上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趕快抓 起放在旁邊的手提袋,準備跟著劉漢亮往外跑。
當洪漢麗的手剛剛觸及門板,門還沒有打開的時候,房間內衛生間裏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等陸良開車來到紅船村的時候,建設銀行門前已經恢複了平靜,完全看不到警察的影子。銀行門前拉著一圈警界線,他看到門前麵有一灘血跡,已經變幹,黑乎乎的一大片,邊緣處畫著他不想去紅船所,因為他已經不再是這裏的所長,雖然新任所長是他的人,是蔣平,他還是不想去影響別人的工作。
看不到警察,他隻得往前走,突然,他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前麵大街上站滿約摸有三四十人,被一群警察和保安圍成一個圈子,原來警察都跑到這裏來了。反應激烈的居民開始用極具汙蔑性的詞語詛咒著。他們無一例外,全部盯著紅船村裏麵,這些人中,有的人號啕大哭,有的人在高聲怒罵。順著他們看去的方向,陸良看到那裏有一輛挖掘機,正高舉著做功手臂,從上至下地拆著立在那裏的房子。
高大的挖掘機,靈活地揮舞著前麵的做功手臂,在它的麵前,房子變得火柴盒般地脆弱,手臂每揮舞一下,房子就會倒塌一大塊,露出牆壁裏麵的鋼筋,像人體內連著肌肉和筋骨。。
看著自己的家,包括家裏的所有家當馬上就要變成廢墟,圈子裏變得衝動起來,有人開始衝擊警察組成的包圍圈。
陸良真為這些同行們感到委屈,這種形式的拆遷,背後肯定有相關人員提供支持和保護。這是與公安工作毫無半毛錢關係,他們反而衝到了最前線,中國警察啊,真的是不容易!本職內的工作已經把他們壓得喘不過氣來,還要聽候地方政府的調遣,替他們到處擦屁股,把自己搞成各種社會矛盾的聚焦點,置身在社會衝突的最前沿。
陸良不想再看,他最痛恨這種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可以去犧牲別人最大的生存利益的做事方式。他不知道,是誰給了他們權利這麼做,他至今還清晰地記得上大學時美國外教在跟他講freeze這個詞時舉的一個生動的例子。
一個在美華人,迷路了,想找人問路,於是按照中國的習慣,打開路旁一個庭院掩著的柵欄門,走了進去。
主人聽到外麵的動靜,走了出來,看到一個陌生的亞裔人闖了進來,很是意外,繼而憤怒,接著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