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三國的戰書下達到天靖皇帝的手中的時候,天靖皇帝立馬就慌了,他踉蹌著來到冥夜麵前,整個人都誠惶誠恐。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一個天靖如何能夠抵擋得住三國的攻勢呢?
然而冥夜卻麵無表情,隻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去。”
天靖皇帝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去做什麼?她又能做什麼呢?然而他的問題並沒有得到冥夜的解釋。
冥夜並沒有做任何無謂的勸說,在被欲念迷了心智的人麵前說什麼他們都是聽不進去的——況且她也隻是一個人而已,並不是神。她知道,戰爭是不可避免的,這是她在外界生活了這麼多年來得出的結論。
於是,冥夜披上了鎧甲,騎上戰馬衝鋒在前。她披荊斬棘,攻無不克,所向披靡,令人聞風喪膽。
軍中的將士由最初的不信任變成了崇拜,沒有一個人不以有這樣以為統帥而自豪的,就連征戰多年的景天宏都覺得遠不及她。
但是所有的人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她是國師,她代表著上天的旨意,而上天是無所不能的。
就這樣,冥夜的名號在軍中乃至於普通百姓之間廣為流傳開來。人們津津樂道,那個少年在馬上的風姿,絕世無雙,無人能望其項背。
這一打便是整整七年,七年間她衣不解帶,手不離劍,滅亡了三個國家,攻下的城池無數,斬下的頭顱更是無可計數。她像是一個殺神一樣,斬遍世間邪惡,驅逐著黑暗,捍衛著人間。
她以為她該是麻木了,但是她忘不了,她身陷圍困的時候,景天宏單槍匹馬地闖入敵軍的重重包圍,隻為救她;她也忘不了在她受傷了之後,軍中的將士們送來的溫馨的問候;她忘不了她手下的將士們為了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那種慷慨激昂;她忘不了保家衛國的男兒的那種視死如歸;她忘不了……
七年間景天宏依舊默默地在她的背後支持著,在她迷茫彷徨的時候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著她:你的決定沒有錯,因為你代表著神,神會給你指引的。
可是她卻覺得那樣是不對的。她代表著神,可是她卻從來都沒有從神那裏得到過解釋。
她覺得她是人,她在用人的身份體會著人世,以人的身份做著這一切,她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人所能夠擁有的力量。
終於,在天下一統的時刻,她與天靖皇帝並肩而立,接受萬民的敬仰。
這一刻,是她人生最輝煌的時刻,可是她依然迷茫著,她做了神不會去做的事情——神永遠是溫潤的。就像是巫神一樣,對待瘟神那樣十惡不赦的囚徒都能夠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規勸,可是她卻拿起了武器殺伐天下。
死在她手下的亡靈無數,所以她是在殺人而非救人,她覺得她不是神,而是魔。
這樣的她卻在接受著萬民的信仰,她總感覺這是不對的。
她想要大聲疾呼:錯了,錯了,全都錯了……可是她又不知道到底是哪裏錯了,因為死去的人已經獲得了往生,而活著的人確確實實能夠安居樂業,再也不用遭受戰亂與顛沛流離之苦了。
她這樣做的結果與神想要得到的世界是一樣的,一樣的結果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手段、兩條路。她不知道這之間到底是有著怎樣的關聯,抑或是孰對孰錯。
人們熱血沸騰,歡呼雀躍,因為站在那裏的都是贈與他們這樣美好生活的功臣,他們敬愛的陛下還有他們敬仰、信奉的國師。
然而,這時突然有五個人出現在了祭壇之上。這五個人並不是別人,正是巫族的五名巫師,也是就當年巫族祭典上與冥夜一戰而敗給冥夜的人——薑明、冉城、薑木、孟慶還有孟曇。
他們站在台下,明明是仰望著,卻以居高臨下的倨傲的態度對著冥夜罵道:“妖女,你的得意就要到此為止了,我們這次來就是揭穿你的真麵目的!”
冥夜輕笑,巫亙,時隔多年,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之後你終於還是忍耐不住了。
“大家都不要被這個妖女的表麵給騙了,她是巫族的叛徒,到處打著天神的幌子招搖撞騙,其實她隻是為了自己的私欲,她是想要害你們啊!不要信她,千萬不要信她啊——”孟曇大聲疾呼,那痛心疾首的樣子倒是讓人感同身受般。“她不是神,她是魔啊!她是要借助你們的信仰,然後毀滅全你們、毀滅人間啊!”
舉眾嘩然,看著這五個奇怪的男子,疑惑帶著些許震驚,或許還會有些恐懼,但是大部分都像是看瘋子一樣看著他們。
這裏不是巫族,巫師並不是他們心目中的神,他們寧願相信此時站在祭壇上的那兩個人。
偌大的祭壇,數萬人片刻之後便安靜了下來,詢問的眸子落在了冥夜身上。
五人愕然,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甚是好看。他們沒有想到,在巫族一向德高望重的他們在這裏竟然被無視了。
冥夜就那麼輕輕笑著,沒有說話,平靜的眸子注視著五人,眸底沒有一絲波瀾。
“夜兒,你……你不要鬧了,你看看你一個女兒家的打扮成了什麼樣子!快點跟我回巫族請罪,或許族長還可以原諒你這次,給你的處罰輕一些。”薑明麵色鐵青,說出來的話也僵硬地厲害,哪裏有一點兒像是父親的樣子。也是啊,二十多年多沒有想過要認回女子,冷不丁地要他裝成一副父慈子孝的樣子還真是不容易啊!
巫族?眾人大驚失色,紛紛退後,驚懼不已地看著麵前的五個人。
冥夜的思緒漸遠,處罰嗎?她現在仍然記憶猶新。那確實是處罰啊,像是身處於地獄中,忍受著身體的痛楚,被關在黑屋子裏三天三夜,沒有一個活物,到處都是淒厲的鬼哭狼嚎的聲音,摩梭著耳朵,煎熬著內心。現在想來,那個地方應該就是這些年來被詛咒的靈魂吧?
“國……國師,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天靖皇帝大驚失色,看著台下的五人驚疑不定,就是落在冥夜身上的目光也有些猶疑。他不確定,那五個人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可是這九年來,他也確實從冥夜那裏得到了莫大的幫助,若非也不可能統一天下。
隻是,跟巫族沾上了邊,他就不敢再那麼肯定了。畢竟,巫族是被詛咒的民族,是不祥的象征。